第十二章山紅澗碧紛爛漫
城南的驄梓塢是位居京上第二大的酒樓，其坐落於水麵之上，遠看宛如一座小島。它的雀樓，水榭簡樸卻不失高貴，比起坐落於繁華市井的憶舊樓平添幾分怡然自得，心神幽靜。沒想到梁賜軒的友人們會將宴會定在這裏，真是出乎意料。原本想著一群公子哥雖不會招搖過市的去憶舊樓，但也沒料到他們能來驄梓塢。
下了馬車，一座距離不是長扶手上繞滿藤蔓的木橋橫於眼前，這小橋流水人家的意境相當不錯。遠處水霧彌漫，最高的雀樓忽隱忽現，仿佛海上仙境。王浙春不愧是畫師之子，站在岸邊一臉淺笑："此景若是能畫下來，也算緣分。”
梁賜軒搖頭說這人沒救了，嗜畫如命，簡直比雪宜伯伯有過之而無不及。眾說雲雲，我拉起還沉浸在創作中的王浙春上橋。身後傳來哥哥威嚴的聲音："小心點，盡量往橋裏邊走……”
"鬆開王浙春的手，他掉不下去……”
"梁賜軒拉住瑾兒……”
"曦兒別掐我……”
這個嚴重妹控的老哥，沒救了……
被哥哥提醒帶指責了一路，終算是走到頭了，再被他喋喋不休的嘮叨一會兒，說不定我會忍不住將他丟下橋。
這水中酒樓遠看是種風情，身臨其境又是一番滋味。它的外圍由一座四方四正的封閉回廊構成，一眼望過去，大得令人咋舌。內裏便是京上第一高樓--雀樓是也。此樓呈圓筒形，從外看好像一枝青翠蒼勁的竹子，扶搖直上九萬裏，欲與群星相比鄰。霸氣宏偉，卻不失低調儒雅。獨自矗立水中央，給欣賞者一種隻可遠觀不可褻玩之感。
樓是美得沒話說，姐姐也叫我不要光顧賞景忘了正事。此時的驄梓塢已經聚了不少人，多是有錢有勢的公子小姐，看來梁賜軒的人緣還真不賴。換做是我，這會兒估計連個人影都沒有。
靠近回廊入口的石桌邊坐著三三倆倆的人，看到我們一行頓時議論紛紛，眼尖的趕緊向裏頭喊："梁公子來了！趕緊的！"不一會兒一個小廝舉著一掛炮仗過來，在我們麵前點燃，劈劈啪啪的響聲熱鬧喜慶，一陣青煙過後，眾人紛紛圍上來抱拳賀喜："一祝梁小將軍凱旋而歸！二祝梁小將軍生辰快樂！"咦？我好像聽到什麼不得了的話，今天是他的生日？沒人告訴我……望向身邊的哥哥姐姐，他們一臉淡然，好像早就知道此事，就我一個傻子被蒙在鼓裏。你們做人不厚道……這是我僅有的評價，不提前告訴我怎麼給人家準備禮物？你看現在他的朋友們一個個獻上賀禮，就我尷尬的杵在一邊，再說那倆人我也沒看見準備什麼呀，嗯？難不成有詐？
"大哥，"擠到帥哥修的身邊，"你準備賀禮了麼？”
"都送給他了。"老哥目不轉睛，對偷看他的小姐們一一回應微笑。
什麼？都給了？"你什麼時候知道的？為什麼不告訴我？”
"今早來家裏他才說明白，問他要怎樣的禮物，他說，"老哥收回視線，拉起我的手，雙目睜得圓鼓鼓，"隻願能夠牽牽瑾兒的手……”
難怪今日在橋上那麼大方，原來在這兒等我呐！就這麼把親妹子賣了，很好……哥哥看我五顏六色的臉很是心疼："置辦壽禮還得花錢，也不知道人家喜歡什麼，所以就近想到這個法子，不花錢又省時，而且還是他喜歡的東西--"不等老哥說完，我怨懟的目光已經密密麻麻戳他好幾遍："小子！你今兒招本少爺不痛快，以後的日子可想好怎麼過了？”
"哥哥相信自家弟弟沒那麼小家子氣。"他對自己的判斷很有把握，可是事與願違--"你的估計太美好，以後走路當心點。"憤憤甩袖，扭過臉死死盯著旁邊的白山茶。
雀樓前的園子裏種了不少花，屬茶花為甚，尤其白山茶，一人多高的樹身鬱鬱蔥蔥，花朵白得無瑕，枝葉綠得清新，若隱若無的淡淡清香可媲美佛堂之上的檀香，不驕不躁，溫婉賢良。僅僅幾朵山茶花，便已撫平我內心的不喜，沒想到這花兒竟有如此功效。想走近再看看，卻被哥哥拎著後衣領拽回來："喜歡回家就給你種！"粗人，野蠻人，永遠無法體會惜花之人的心情……
梁賜軒看到我被非人對待趕緊把手裏的東西交給小廝，從哥哥手裏截下我："瑾兒你又調皮。"這話一出，我感受到身邊盡是灼灼的目光，沒事你說這句話作甚！不知道我現在是男子麼！"軒哥，我家哥哥過於嚴肅，對小弟常常責斥，你若不嫌棄，小景認你做哥哥可好？"這番婉轉言辭，使得身邊眼刀減了不少。
梁賜軒特自然地拉著我的手："沒問題，修大哥，小景就交給我照顧了。"對哥哥擺出一個鬼臉，趕忙避開他伸過來的大手。
有人開腔："今日和梁小將軍在一起的這幾位是……"他才忽然反應到來這麼久還沒介紹我們："這位是京上玉公子之一、當今丞相大人的大公子上官修。”
哥哥順著話音微微點頭示意，底下頓時嘰嘰喳喳："原來是玉公子裏最有才的那個！”
"長得真俊！”
在外人麵前真會裝，哼！"這位京上第一美人上官曦是修大哥的妹妹。"姐姐微微頷首，算是與眾人打過招呼。
"就是這位小姐！我曾隨父親在皇上的壽宴上見過一麵，真真美得不可方物！"一個男子嘖嘖嘴，好像在回味當時的情景。
一起的男子戳他的頭："你沒聽你爹說過丞相夫人曾是傾城國色麼？她的女兒能長得醜麼？豬腦子！"現在去看老哥的臉，雖然皮在笑，但麵下的肉已經抽搐。剛才那個小子，我奉勸你待會兒離這個醋壇子遠些。
"還有這位，"我再次被推到人前，"丞相的小兒子，上官景，從小在外休養，近日才回到京上。這是頭次與大夥兒見麵，望諸位以後多多照顧他。”
幾個女子站在一邊對我指點："好小，估計才十歲吧？”
"看來長大也同他哥哥姐姐一樣出類拔萃呢。”
梁賜軒剛介紹完王浙春，這家夥就被早已潛伏在身邊的一群女子拽走了，聽話音兒好像被拉去畫肖像畫了……畢竟禦畫師的兒子實力也不俗。
忽然樓裏麵跑出一個淺藍色身影，老遠對著梁賜軒揮手大叫："軒哥！你終於來了！”
到近處時才瞻得全貌：個子和我差不多高，麵龐朝氣有活力，一雙玲瓏大眼水盈盈的，鼻梁高挺，臉頰兩旁深陷的酒窩使他看起來平易近人，總之很是討喜。
他握著梁賜軒的手一臉憤慨："你再不來，那幫小子就要強灌我了！"一說話才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酒香，我又想起昨晚的事情……對於萌楓，估計我在他心中的形象算是毀了……
梁賜軒摸摸他的腦袋："這是段蘇藜，刑部尚書的公子，這家夥和浙春一樣是個牛皮糖，愛粘人是他的特點。"他躲過段蘇藜不滿的手肘，"這三位是丞相的大公子二小姐和小公子。”
他頓時不鬧，乖巧許多："修大哥，曦兒姐姐都是京上出了名的人物，我若是不知道，豈不是會被軒哥笑話？還有這位小兄弟，上官景，離家多年，恐怕這京上也沒幾個熟人，放心，"他伸過一隻胳膊攬住我的脖子，"跟著你蘇藜哥哥，保證很快交到朋友！”
"…小景謝過蘇藜…哥哥。"最後倆字出口頗為艱難，幹嘛要把這個娃娃臉叫哥哥？我的親親大哥和姐姐卻瞪大雙眼看我，生害怕我一個不注意撅斷他的小胳膊。
"你這小子還是那麼鬼靈精！”
"不是說春姐姐也來了麼？"段蘇藜四處張望。
咦？"春姐姐？"不會是--
他的水汪大眼瞅向我："王浙春，你不知道麼？”
"隻是沒想到……"果然……春兒，你何時成姐姐了？
"他被幾個姑娘拉去畫畫了，開席的時候估計就來了。"梁賜軒掰開段蘇藜環在我脖子上的爪子，"既然大家都已認識，就先進去，那幫人估計等急了。”
到了雀樓裏頭，我才發現這驄梓塢的老板多麼有錢。樓的中間部分就像環形書架，整個中心被八根粗大柱子均勻支撐，硬生生辟出六丈見方的舞台供藝伎表演。每層樓的間距都比以往見過的酒樓要高，這樣更方便觀看臨界於上層和下層的歌舞。正當我為這巧奪天工的設計感歎不已時，一個耳熟並且一直想手刃的人出現了--
樓外的女子發出陣陣尖叫："書尋公子！是書尋公子啊！他竟然來這裏了！”
樓內幾個坐在一處嗑瓜子的貴小姐倒是淡定矜持地聊著天："哎？白家二小姐也在？不是聽說兩家的姻親最後不歡而散了，為何現在又走得如此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