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肖遙倚窗靜坐,窗外淒淒瀝瀝的下起了秋雨,客棧的屋簷做的極其別致,簷尾處微微翹起,待雨水儲足,又順著簷下的小徑,連貫的流下,在窗前形成一個晶瑩剔透的雨簾,雨水落在石階上,清脆動聽,竟給人一種出離靈魂的感覺,千雨客棧,便由此得名。
肖遙看著秋雨連綿的碎葉城,右手輕撫著師傅給自己的翠玉,想起了師傅在他臨行前對他說的那段讓他摸不著頭腦的話,肖遙自是個聰明的少年,可無論肖遙怎麼想也想不出師傅那番話的用意。
唉,真不知道在這連綿雨夜,師傅怎麼樣了。閉上眼眸,師傅每一個雨夜的哀慟,又在肖遙的腦中一幕幕浮現。
溪居又下雨了。
王天銘一人獨坐在竹屋之中,手裏拿著一壺酒,桌邊放著他的配劍——雲銘劍。
他一口飲盡杯中的清酒,奮然而起,一把抓起雲銘劍,抬步向門外走去。
雨下的並不是很大,但是這相思之雨卻極其細密,對於一般人來說,在雨中行進,不沾濕衣服是絕不可能的事兒,但是王天銘舉劍起舞,步步如風,招招淩厲,劍法連貫有力,舞得讓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而王天銘雙眸緊閉,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和靈魂中,人早已與劍合二為一,仿佛塵世中的一切都與他不相幹,任何事都無法阻止他舞完這套劍法。
無關風月,隻為真心。
當王天銘再走回屋子的時候,他的身上絲毫沒有被雨淋過的痕跡,一如他出屋之前的模樣,王天銘將寶劍收入鞘中,又在桌邊坐下,為自己緩緩地倒了一杯酒,把劍輕放在自己的對麵,並向其輕輕的舉杯:“雲離,他走了,帶著龍吟劍走了。”
王天銘喝下了杯中的酒,用手輕撫劍身:“他十七歲了呢,我剛開始琢磨雲銘劍法時,也是這個年紀呢。”
就這麼說著,王天銘趴在了桌子上,好像整個人都垮掉了一樣,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他像一個無助的孩子一樣,用力的抱住雲銘劍,口中喃喃道:“可是你,再也不會陪我練劍了。”
雨還這樣的下著,絲毫不會理會人世間任何傷感情懷的發生,更不會憐憫任何人對一段感情的懷戀與無奈,一切都像這場雨一樣,悄然無聲的來,最終也會不著痕跡的過去,唯一證明它存在過的,唯有你與它相逢時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罷了。
秋雨如此,人,亦然。
每一個雨夜他都會如此,不停地練劍,飲酒,可師傅從不告訴肖遙這是為什麼,而肖遙也從未問過,因為他知道,師傅不想說,更不會說。
再睜開眼睛,肖遙眼前便是清明一片。
把自己的情緒收拾了一下,肖遙從雨中收回目光,隨即聽到身後有悉悉索索的響動,肖遙回頭,便看到淩雲拿了一根繩子,正煞有其事的屋子裏掛了起來。
肖遙便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便開口詢問:“淩兄,你這是作甚?”
淩雲一邊笑著,一邊回頭反問肖遙:“你可知神雕大俠楊過?”
肖遙更困惑了:“這個,自然。”
淩雲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肖遙身邊坐下,嚴肅了一番,又問:“那你可知他與他的妻子小龍女,是何門何派。”
“終南山古墓派。”肖遙鬼使神差的回答。
淩雲雙眼微瞪,似驚喜一般,用力的拍著肖遙的肩膀:“回答得太到位了,肖遙,那你可知古墓派有一門絕技。”
肖遙環視了一下屋內,目光集中在了懸於屋中的繩子,似恍然大悟一般:“難道,淩兄說的是,在繩子上睡覺?”
淩雲大喜:“哈哈哈哈,正是如此,不過苦於練習的不得法,直至今日也沒有成功,肖遙,你要不要試一試?”
肖遙笑而不答,移身到床邊穿靴,淩雲會意,起身到繩的一旁等待,肖遙走到繩的旁邊,抬手輕撫繩身,深吸了一口氣,集中了一下自己的意念,雙眸輕閉,隨即輕輕縱起,橫臥繩上,繩身輕搖,但幾秒鍾之後繩子便穩定下來,肖遙安安穩穩的臥於繩上,然後睜開雙目,頭微轉,對著淩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