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好的,領導,再見,領導!
天邊燦爛的雲霞就如碎裂的玻璃,“哢嚓哢嚓”裂出蛛網紋,蛛網紋越來越多,越來越密,最後像是承受不住般崩散開。
從天空,到大地,波濤翻卷的水麵,鋼筋水泥的大橋,橋麵上的車,車外的人,都碎成了一粒粒小小的,泛著光的細屑,消散在何必行的眼前。
“哎喲!”何必行身後一空,人栽倒下來,睜開眼,卻還是在感恩寺後院的樹下坐著。
陽光溫暖地照在身上,眼前的定龍樁依舊威嚴而沉默地聳立在山中。
沈默言,張茂,於沁站在定龍樁下,不過都麵向著他,諶乘半跪在他身側,單手放在他的頭頂,另一隻手垂在地麵上,在手掌與地麵細小的夾縫間,一股股白色的霧氣翻轉著,悠然升騰,將他的身周都籠在一層淡淡的薄霧中。
“你醒了。”諶乘收回了手,對著何必行羞澀地笑了笑,然後站起身,走到了於沁的身邊。
“感覺怎麼樣?”沈默言雙手插在褲兜裏,墨鏡插在他的上衣口袋中,淡漠的雙眼正盯著他。
何必行心裏一動,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太陽。
日頭已經西斜,如同上個夢境裏所呈現的那樣,散發著桔紅色的溫暖光芒。西邊的天際雲蒸霞蔚,沒有夢中的瑰麗,卻也一種別樣的生氣。
很好,這回夕陽位於西方,並不是之前那個左右顛倒的世界。
何必行站起身,拍了拍手掌上的草屑,眼睛瞄到張茂的臉。
感謝他的好視力,在張茂的左邊眉際,那顆細小的,不易被人覺察的紅痣正老老實實,本本份份地蹲在原處。
何必行長出了一口氣。
“小黑呢?”他四處尋找那隻曾在夢境中被他扔下高架橋的黑貓。
盡管那隻不是真正的小黑。
可是他心裏還是會對它生出愧疚來啊。
黑色的尾巴在沈默言的肩頭勾了勾,不知何時蹲到沈默言肩上的黑貓拿前爪撥了撥嘴邊的胡須,金黃色的貓瞳裏帶著說不上來的傲嬌和不屑一顧。
太好了,小黑真的沒事。
“感恩寺的那些大師呢?”何必行看向幾人空蕩蕩的身後。
“他們早就走了。”回答他的是張茂,“我們過來時看見你睡得正香,就沒叫你。”
“嘿嘿嘿嘿……”他笑得十分不懷好意,“順便給你上一課。”
諶乘很不好意思,聲音輕的不凝神細聽就聽不清楚。
“你當時在做夢,心神放鬆,施展蜃境的效果比較好。”
“……”放鬆嗎?我可是差點在夢裏死掉啊!
雖然隻是一個夢,但何必行下意識地就知道,如果他在夢境裏受到了傷害,在現實中說不定也會受到影響。
比如說現在。
他卷起袖子,手臂上清晰可見的三道爪痕還在向外滲血。
清亮的少年聲音在他腦海裏響起:“蠢貨。”
何必行聽到了小黑的聲音,歡喜地看著它,伸出了雙手。
“真沒辦法,人類最愛撒嬌了。”小黑舔了口爪子,黑色的毛臉上露出分明嫌棄但又無可奈何的神情,大有一副小爺拿你沒法子,隻好繼續寵著你的自信,尾巴一豎,從沈默言的肩膀上精確地躍入何必行的懷裏。然後伸出腦袋,在何必行的傷品上舔了舔。
帶著柔軟倒刺的舌頭輕輕刮過皮膚的感覺讓何必行汗毛立正,麻麻的,有一點點細微的疼痛,卻叫人打從骨頭縫裏發酥。
就是不知道小黑舌頭幹不幹淨,別受點傷沒什麼事,被它舔舔舔出個細菌感染……
大概是他的臉太正直,有什麼心理活動都會反應在臉上,也不知小黑看出了什麼,氣得“喵喵”叫,拿它軟軟的肉墊子狠狠在他的手臂上拍了兩巴掌。
“走吧。”沈默言看了他三秒鍾,拔腿就走。
突破封鎖真正定龍樁的結界,外界的喧囂毫無遮掩地排天蹈海地衝刷過來,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香火氣,熏得何必行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擠出香火鼎盛的感恩寺,順著山道走到張茂亂停車的地方。大概這裏到了旺季,停車的確有點困難,負責的交警對亂停的車子大多睜隻眼閉隻眼。除非您車子直接停到馬路中間擋住了來往行人和車輛的去路,否則交警叔叔還是很有人情味的,不給你開罰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