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行覺得,他大概上輩子欠了小黑很多很多錢,這輩子小黑才會尋到他這兒讓他來還賬。
不過像他還賬還得這麼心甘情願還興高采烈的,估計這世上也沒多少了吧。
等謝微睡下來,他懷裏揣著興奮不已的貓,悄悄溜出家門,再次來到公園裏。
對市民免費開放的小公園自然是沒門的,隻有一個日常管理站,裏頭會有管理員守夜。
不過這種小公園晚上又沒看頭,更沒值錢的東西,除了偶爾來幾對談情說愛的野鴛鴦,根本不用擔心有什麼小偷光顧。所以夜深人靜的時候,管理員都在站裏蒙頭大睡。愛來來,不來……更好,反正沒他什麼事兒。
進了樹林,何必行就把貓放出來了,黑色的毛皮黑色的夜,若不是它還有那一對亮如燈泡的金眼,想要在這麼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小樹林裏找貓可是件不容易的事兒。
雖然對何必行來說,這隻要展開真實視野就可以辦到。
但是能看著正常的七彩世界,誰還願意去看由線條和黑白色塊組成的單調世界啊,這讓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感覺自己就像黑客帝國裏的Leo,萬一哪天發現自己生活的世界完全是虛擬的,不真實的幻境,哎喲媽,這想法太危險太瘮人了,打住打住打住打住打住!
小黑的尾巴甩了甩,鼻子豎著到處聞,然後“嗖”~的就不見了蹤影。
何必行快步跟上,一邊跑一邊用作賊似的聲調跟它說:“小心啊,這兒古怪得很,地上有刺,很危險的。”
然而直到跑到樹林的中間,他也沒有看到之前發現的那種藍幽幽的尖刺,更沒有那種突然冒出來的讓人頭皮發麻的古怪聲音。樹林裏依舊很黑,但也隻是正常的黑暗。腳踩在草地上的觸感微軟而有彈性,風拂枝梢發出沙沙的聲響,偶爾還能聽見被驚醒的鳥撲打翅膀和草叢裏不甘寂寞的蟲鳴聲。
這就是個很普通的清涼的春末之夜,舒適,安寧,帶著濃鬱生機和青草泥土香氣的小樹林。
沒什麼特別的。
小黑在一棵樹前轉來轉去。
這棵樹是整個林子裏最顯突兀的地方。
光禿禿,幹巴巴,沒有一片葉子的枝幹胡亂地向外伸展著,月光毫無阻礙地自上而下形成一道光柱把這棵樹和它周圍方圓十米處照得雪亮。幹裂枯褐的樹幹上,留著一個清晰的,深達七八公分的坑,如果何必行伸出右拳放進去,他就會發現,這個坑跟他的拳頭嚴絲合縫,好吧,其實這根本就是他一拳給砸出來的。
黑貓低頭腦袋圍著樹根一陣猛嗅,最後蹲坐在一根樹根上,雙耳折向後方,一臉嚴肅。
“怎麼了?”何必行覺得月光下的黑貓美極了,又威風又萌,忍不住蹲在它對麵,伸出手想去摸摸它的腦袋。
小黑看起來有點沮喪,特別不給麵子地歪頭躲過去了。
“沒有了。”少年的聲音仔細聽著甚至帶著點哭腔,“木精沒有了,已經死掉了。”
“木精?那是什麼?”
黑貓垂頭喪氣地把尾巴盤在屁股底下,沒有回應。
“是一種異化生物。”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在何必行身後響起,他回過頭,看見了人模狗樣穿著一身高定西裝,卻光著腳穿著一雙夾腳拖鞋的柏樹。
“咦,您怎麼在這兒?”何必行跳起來,麵前這個看起來三十出頭的男人在他心裏就是個前輩高人,雖然風格有點特立獨行,審美也急待拯救,但他卻是貨真價實手頭特別有料的神人。住的地方看起來像是異次元,在他的真實視野下,柏樹周身上下都圍繞著濃鬱的光華,而且從他和沈默言的交談中,他也聽出來了,這位大佬在濱海待了有數百年,一力守護著這方水土。
數百年哎,試問哪個正常人類能活這麼久還保持如此年輕力壯的外貌?
甭管在張茂嘴裏這位是個老妖怪還是個老神仙,最起碼在何必行心裏,這位就是個大隱隱於世的現代都市修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