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蝶也跟在他身後退了出來,她不是不緊張,隻是一切在預料之中,所以比之太子,她反倒淡然了許多。
出了椒房殿,太子長噓了一口氣,他抓著孟蝶瘦削的雙肩,水晶般閃爍的雙瞳望著她的眼睛,心有餘悸的道:“以後萬不可如此魯莽,若不是蘇汀及時找到我,若不是我及時趕到???”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再也說不下去了,他無法想像這些假設成立後的結果,更無法接受這樣的後果。
原來就算身為太子,他還是有無能為力的事情,原來就算位極儲君,他還是無法全權保護好他心愛的女人,所以才會讓孟蝶身陷囹圄。
孟蝶輕輕拂開緊抓著自己肩膀的雙手,碧泉般的雙眸如墜冰窟,連語氣都越發的冷冽了起來。
“多謝太子出手相救,殿下若沒什麼事,惜言就此告辭!”她說完便不顧商君雅的阻攔,徑直向前走去。
“你在生我的氣?”商君雅一臉疑惑的問道。
孟蝶轉過身,冷凝似冰雪的雙瞳隱隱有暗芒閃過,她冷哼了一聲,麵上布滿了嘲諷的神色,冷聲道:“難不成我還應該謝謝你?殿下,拜托你想清楚,如果不是你執意去向聖上請旨賜婚,皇後不會如此震怒,更不會這麼咄咄逼人的對我,甚至還想要了我的命,這一切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你!”
“你是在怪我將你卷入了後宮的爭鬥之中?”是啊,都是他一意孤行,母後才會不惜得罪顧左相,也要將孟蝶置之死地。
可是就算這一切都是因為他,他也在竭盡全力避免她受到傷害啊,她為什麼就不明白他的心,還要對他言加指責呢!
商君雅明媚的雙眼此刻布滿了陰霾,那裏混雜著憤怒和傷心,還有深深的絕望。他白皙的手在袖中緊握成拳,拳頭上青筋凸出,他麵上的表情也開始略顯猙獰。
孟蝶知道這是人崩潰的前兆,但是她還是給他添了最後一根壓垮駱駝的稻草。
“難道不是嗎?如果不是因為你的一意孤行,皇後何至於此?殿下,如果你沒有強大到能夠完全保護一個東西或一個人,請你不要自私的將她據為己有!”孟蝶冷冷的斥責道。
她的話語冰冷如刀,一寸寸切割在商君雅的身上,讓他痛不欲生。而她的眼神更讓人仿若置身冰天雪地,無論如何蜷縮,還是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暖。
言盡於此,孟蝶再不停留,也不管傷心欲絕的太子是否無力的呆坐在地上,她隻是徑直地轉身離去,走的決絕,走的毫不留戀。
“小姐,你一定要這麼做嗎?”蘇汀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家小姐為了化險為夷,才讓她去尋了太子來,如今又為何諸般指責他。
雖然說這一切都是因太子而起,但畢竟不是他一手造成,硬要把這罪責怪在太子身上著實有些說不過去啊。
“他如果連這種程度的考驗都過不去,又如何能繼承皇位?一個隻會沉迷女色,沒有理智又看不清現實的人,就算有朝一日榮登大寶,這一國之君的位子怕也是坐不穩!”孟蝶語氣平緩,卻句句殘忍的道出了現實的冷酷無情。
初春的細雨從夜半就開始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潤濕了皇宮外城的石板路。晶瑩欲滴的水珠落在透明的琉璃瓦上,又一滴滴的滾落下來,落在了女子白皙細膩的手心中。
孟蝶遙望著遠方的天空,那裏升騰起一片霧氣,朦朦朧朧的像是給整座皇城罩了一件做工精致的軟煙羅,讓人恍惚如身在仙境夢中。
她單手擎著一把油紙傘,傘麵上繪著栩栩如生的芝蘭,纖細的傘柄微涼,握在手中泛著些許的涼意,果然還是乍暖還寒時候。
細瞧著煙雨蒙蒙的太液湖,雨絲飄然落下的湖麵蕩著一圈圈細小的漣漪。往日頗受歡迎的地方如今卻鮮有人聲,靜寂得似乎可以聽見雨滴掉落在泥土裏的聲息。
雖說是陰沉沉的天空,可是孟蝶的心情卻是出奇的好。許是沒有了往日裏的喧囂和吵鬧,人的心境便會截然不同吧!
孟蝶一步步,緩緩地走在太液湖畔,粉白緞麵繡著杏花的鞋子踏在潤濕的泥土裏,似乎也沾染了泥土的氣息。
她遠遠的瞧見湖中央的亭子裏似乎有一個人,身形頎長,挺拔如鬆,卻因著是在煙雨中,所以麵貌看的不甚真切。
鬼使神差般,孟蝶慢慢地走了過去,越來越近,身影也越來越清晰。
到了近處,她才發現,那是一個身著藏藍色長袍,上麵繡著精致的盤龍的男子。
他青色的腰帶中間鑲著一個碧綠的暖玉,略微染霜的發絲一絲不苟的束在金龍冠之內,眉峰淩厲,眼神深邃而悠遠,表情威嚴且透漏著渾然天成的貴氣。
能擁有這樣藐視天下,唯我獨尊的浩然霸氣,除了君臨天下的真龍天子還能有誰?
“臣女參見皇上!”孟蝶有片刻的怔愣,隨即她反應過來,盈盈一拜,聲音平和的道。
她沒想到這樣冷涼的天氣,身為一國之君的天子居然會孤身一人在太液湖的亭子裏。他的眼神裏似有難以名狀的脆弱和哀傷,不過很快就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