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覺得外麵很吵?”阿枚推了推旁邊的丈夫。
明興睡意昏沉,但稍微側耳傾聽兩秒,這個時候已經淩晨一點多了吧,外麵一片寂靜,他幾乎聽不到什麼聲音。
他不敢猶豫,馬上對妻子說,“是有點兒吵,我去關一下窗。”
“你不是已經關窗了嗎?”阿枚小聲問道。
“可能是陽台的窗。”明興實在找不到托詞,其實陽台的窗他也關掉了。
但此刻他還是撐起身子,下了床,踏著拖鞋,出了房門,穿過客廳抵達陽台。他輕輕拉開陽台的玻璃軌道門,然後稍微用了點力“哢噠”一聲關上。
返回寢室的途中,他的小腿脛骨撞到了茶幾,他痛得幾乎叫出來,但沒有叫出聲,咬了咬牙,想著明天起床再塗個東西。
回到床上,阿枚就像小貓一樣蜷縮過來,明興問“窗關上了,現在好點了吧?”
阿枚說是好點了,但貌似還有聲音。
“我明天去居委會反映一下,讓那些製造聲音的家夥們消停消停。”
“這樣似乎不太好吧。”
“我們可是業主,連睡個覺都不安穩。”
兩人又再探討起聲音的來源。明興指責了會兒沒有公德心的噪聲製造者們,幾乎又困又乏熬到兩三點,聊得實在快要睡著的時候,妻子才慢慢說,“現在安靜了”,然後慢慢熟睡過去,跟歌曲結尾降音一樣。
第二天明興向公司告了半天假,帶著妻子來到了居委會。居委會值班的是個年過五十的婦女,聽說了淩晨一兩點還有人在小區附近吵鬧,不禁皺起眉頭。因為最近似乎沒有人投訴過,她自己也住這附近,根本沒聽到什麼吵鬧。她還沒有問吵鬧的是什麼聲音,阿枚開始掐起手指數起來。
“打籃球的,跳舞的,就是那些廣場舞……”
值班婦女雖然聽得離奇,但還是拿著筆在紙上記下來,一條又一條的。寫到一半,她又不禁停下來,疑惑地問明興,“你們確定聽到有人打籃球和跳廣場舞。”
阿枚正要說是的時候,明興就搶著說“沒錯,每天晚上都這樣,你們一定要解決這個問題。”
值班婦女仍然疑惑,這麼晚,怎麼還會有人打球跳舞。
“因為你睡得太早了。”明興提醒她。
好吧,值班婦女同意叫人晚上查證一下,相信很快能給他們一個交代。
然後留下了家裏的電話,說處理之後會給他們一個滿意答複。
在報家裏電話時,明興想要寫錯一個號碼,但忽然想到了個更好的法子。
等兩人終於算投訴完了,離開了居委會的門口,明興告訴阿枚自己的手機落在了居委會值班裏,得回去拿。她說那她在樹蔭下等他。
值班的女人正要準備打電話給物業,就看到了這個剛才顯得有點兒生氣的男人,她沒想到他回來第一句就是道歉。
“對不起,實在抱歉,請你撤銷剛才的投訴。”
什麼?她莫名其妙地看著男人。
“是這樣的,我的妻子有一點兒幻聽,晚上總會聽到一些白天裏聽到的聲音……”
值班的老年婦女,大概已經見過了許多奇怪的事,她鬆了口氣般說,“我就說怎麼會,我們都沒有聽到。”她如同證明了自己沒有老年癡呆一樣開心。
“來這裏投訴,也不過求一個安慰罷了。”
老婦人點點頭,“明白,明白。”
“還有件事請求一下……您能不能明天打個電話過來,說今晚已經處理了,還處罰了好些調皮的孩子和大媽之類的,以後晚上不會再有吵鬧聲了!”
老婦人慈祥的笑著回答,當然沒有問題。明興要走前,她還叮囑他記得多煲銀耳湯,據說有效果,明興點頭稱是。再呆著害怕妻子等太久,就匆匆下去找妻子。
妻子坐在樹蔭下,安靜地看著人來人往,尤其盯著兩個大人推著的嬰兒車,她眼睛流露出淡淡的愛意和哀傷,就如同拉斐爾油畫裏披著朦朧光芒的聖母。她眼巴巴的樣子,明興幾乎不忍上前。
自從三個月前失去肚裏的孩子後,她就變得日漸消瘦,時不時陷入這樣空空茫茫的狀態,那段時間甚至不敢出門,害怕一旦看到別的孩子,就會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