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十二歲的餘非參加七年級結業考試的日子,也是他在初等學園的最後一天。他早早地填完了試卷,沒有檢查,隻是望著狹小木窗外鉛灰的天空發呆……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監考者搖響了手中的銅鈴,大家紛紛交出試卷,走出教室。
餘非最後一個離開空蕩蕩的教室,一路低著頭往學園的大門走。雨前的冷風陰陰地掠過他的兩頰,隨著臉頰漸漸變得冰冷而麻木,他覺得自己好似走到了這個世界的盡頭。
還沒走到門口,道路便被大量的人群阻住了。這些最多不過十幾歲的孩童,都靜默地望著一個方向。
兩名治安衛抬著一副簡陋的擔架從通往盥洗堂的小路上而來。
擔架上嚴嚴實實蒙著一塊白色麻布,可以從麻布表麵凸起的形狀看出,下麵蒙著的人身量不足,應當不是一個成年人。
擔架從人群中間行過,忽然有人盯著碎石子鋪成的路麵叫起來:“看,那是什麼?”
餘非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似乎有什麼東西從擔架下麵滴落,簌簌地落在碎石子路上。
“血……是血!”在擔架行過的路麵上,有滴滴的血跡蜿蜒。
這個時候,白色麻布下的身體仿佛動了動,一隻極為纖細瘦弱的手臂從擔架上滑了下來,滑出遮掩的白色麻布。這隻手臂青白,完全失去了血色,上麵還有道道新舊交錯的傷痕,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而在手臂滑落的時候,手腕上戴著的一串藍色花釧兒斷了,散碎的花朵掉在地上,被其後走過的治安衛一腳踩的稀爛。
是一個女孩子。
餘非的瞳孔猛地一縮:這是這個月第幾個了?
最近,學園裏總有女孩子受到欺淩的消息傳出,而在風聲最為鶴唳的時候,也確實伴隨有幾個女孩子失蹤。
在流傳的所謂真`相中,總是有一些流氓地痞惡霸,對學園內這些貧苦的瘦弱女孩下手。虐`待、淩辱、致死……怎麼淒慘怎麼來,讓人隻是稍加想象,都覺得無法接受。
不過,一直都隻是聽說,親眼目睹卻是第一次。
目送擔架遠去,漸漸有知情人說起真`相。
據說這個女孩,也是受害者之一,被欺淩致孕,又被欺淩致血崩……
連十二歲都不到的女孩!
餘非捏緊自己衣袖中的雙拳,全身陷入微微的顫抖。
忽然有人輕輕拍了拍餘非的肩膀,餘非僵硬的轉過身,看清是自己的好友。
雷磊的臉色同樣很不好看,他搖頭輕聲歎息道:“別看了,我們根本無能為力。”
人群開始四散,餘非低下頭,和雷磊並肩繼續往學園門口走。
風大起來,漸漸吹散了迷鶴城常年籠罩的礦石粉塵,總是灰蒙蒙的天空露出一絲青白。
到了學園門口專供公共廂車停靠的站點,餘非停下腳步,和周圍寥落站立的十來個孩子一起,靜靜地等候廂車到來。
迷鶴城是一座位於望月郡南端的中等規模的城鎮。這裏盛產礦石,因此,城中居住的除了貴族、礦主,便是礦工及其家屬了。
城鎮分為東西兩個區。東區是那些礦主富人們住的地方,西區就是那些富人們口稱的“貧民窟”。東西區由數丈寬的彩砂河分割,涇渭分明。河的西岸,全是低矮的草木棚屋,灰暗頹落,晚上,就連燈光都沒有幾處。而河流東岸,卻是磚石結構、高大寬敞的樓房,這些兩三層、乃至四五層的房屋,相對於僅有一人高的棚屋來說,不啻於高樓大廈。這些“高樓大廈”在夜晚更是燈火通明,放射`出不亞於白晝的耀眼光芒。
餘非和母親一家兩口居住在西岸,他們家狹小簡陋的兩間棚屋,距離寬闊的彩砂河隻有區區數十米遠。餘非現在,便是要趕在夜幕降臨前,回去距離學園有好一段路程的家。
餘非和雷磊並肩站立著,兩人卻沒有交談。餘非一直低著頭在想些什麼,直到忽然有人輕輕撞上了他的左側身體。
他扭過頭去,立刻看到了一個長相很是清秀的女孩。女孩並沒有看他,更沒有注意到自己撞上了什麼人,而是渾身僵硬緊張地顫抖著在極力躲避著什麼。
下一刻,餘非就看到了一張緊貼女孩的涎笑的臉,更是有一隻粗黑的手在女孩稚`嫩的腰`肢上來回挪動著。
餘非驀然心頭火起,但是他沒有失去冷靜。
不動聲色的向四周瞟了瞟,發現同在等車的孩子們早就躲出了老遠,就連雷磊也站開了一些,餘非心中,急速的盤算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