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在渾渾噩噩間,走得很慢很慢,慢到二澤清晰的看到曙光一點點浸透窗簾。
混沌的天光將亮之時,絲絲點點的光線,順著縫隙鑽進屋子,把一整晚絕望的黑暗攆走,外麵漸漸從安靜過渡到傳來人聲、車聲,夜晚過去,二澤努力睜了睜腫成一條縫的眼睛,慶幸自己,挺過了畢生最難捱的夜晚。
起床後,她不太敢讓老媽看見這淒慘的德性,生怕再招來一頓單方麵的碾壓式屠殺,匆匆起床洗臉,趁著老媽還沒反應過來,就溜出門去,關門的瞬間,奉送上一聲嘶啞的:“媽,爸,我上班了啊!”然後快速關上房門,跑了個沒影。
坐上公交,路總的微信也到了:“還活著吧?”
“還有口氣兒。”二澤回得很皮。
“晚上出去浪?”
“行,去哪?”雖然沒有玩樂的心情,但是二澤也不想再次麵對老媽的責問和獨自一人的悲傷,能避得一時是一時。
“不知道,你問問周比特吧,他的主意多,我沒意見,哪兒都行。”路總想了半天,她發現自己能提供的地方,二澤基本都去過,在她如此難過的當下,似乎不太適合放鬆心情,於是提議二澤約上周比特,一起熱鬧些。
“好。”二澤點開周比特的頭像,輕鬆定好了晚上的局。
白天好混,工作、閑聊,就連平日裏聽著無比煩躁的吳大姐的家事,都顯得多了幾分煙火氣,看著她大驚小怪的指著自己的眼睛,噓寒問暖的打聽著因由,在沒得到什麼結果後,繼續把話題轉移到炫耀吳姐夫追她時的種種,二澤忽然生出一股羨慕。
吳大姐,應該也是愛著吳姐夫的吧?即便他們兩個人很多時候,都low得讓人發指,至少,他們是彼此欣賞的吧?
吳姐夫經常夜歸,買a貨當真的送給吳大姐騙取崇拜,常常把生活和孩子統統甩給她,自己以工作忙為借口,逍遙快活,整個兒一個無能巨嬰,種種劣跡在二澤看來,簡直罄竹難書,但是,吳大姐依然覺得自己過得很比大多數人幸福,以前,二澤內心是嘲笑她多於同情,但是今天,她看著吳大姐俗不可耐的炫耀,竟然有一絲絲的羨慕。
以她對吳大姐的了解,這個女人實際上並沒有看上去辣麼蠢,她未見得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沒有那麼優秀與真誠,隻不過,是甘心於被騙而已,同時,她努力的用炫耀的方式,取得更多人的認同,以換取自己內心的安寧和繼續陪伴這位吳姐夫的力量,可這到底是因為愛,還是因為……害怕?
害怕變化、害怕失去,害怕像她一樣,放棄了也許不那麼完美、卻仍然有情感的愛人,失去很困擾卻依然有溫度的生活,就此陷入孤獨寂寞冷?
將就與完美,二澤選擇了後者,顯然吳大姐選擇了前者,她是另一個生活選擇下的範本,二澤不知道麵對哪種結果會更痛苦或者更需要勇氣,不知道她若沒有那麼堅持,與羅航之間,會不會也能修成正果,就此相依相伴~
她隻知道,若她一心等待的情感,就如眼前這鬢生白發的女人所擁有的一般,看似有人相伴,看似家庭美滿,卻處處充滿尷尬與落魄,那她,寧可不要~
看著依然滔滔不絕的吳大姐,二澤的心痛依然在,可心中反倒忽然生出一種坦然:既然是自己的選擇,那麼,眼前的難過,就算是應該承擔的結果,長痛不如短痛,若所托非人,還不如單身……
一天時間,混得很容易,傍晚將至,二澤腫了一天的眼睛,也漸漸睜開,夕陽好像也比朝陽耀眼了許多,難道是收光的範圍擴大了?
頂著依然灼熱的陽光,二澤走進地鐵站,湧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混雜著汗味和體味的擁擠中,冒著被擠成二次元平麵的風險,奔赴已經約好的地點。
吃飯的地方,是周比特定的,這個懶得出奇的家夥,今天居然良心大發現,邀請二澤和小路到他的工作室,說是要在工作室開火,請她們來吃。
這個充滿冒險的提議,讓二澤在路過藥房的時候,躊躇了三分鍾,才一步三回頭的放棄了買瓶腸胃藥的念頭。
跟小路一起在電梯廳會麵,然後召喚周比特把她們倆一同接上樓,換鞋的時候,二澤聞到屋子裏飄散著一股香濃的肉湯味,而周比特這時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朝廚房的方向喊著:“小華,飯做好了沒有,她們兩個到了!”
小華穿著西式的圍裙,舉著湯勺從廚房露出頭,跟她們倆打招呼,笑容依舊幹淨溫暖。
“哈!我還以為是你下廚呢,搞了半天,你這是狐假虎威啊?!”路總一邊跟小華打招呼,一邊吐槽周比特的指鹿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