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雲熹想著也無事,便帶著綠綺一起沿著小徑穿過竹林,果然看到一片碑林。
皇覺寺是千年大寺,曆代的文人騷客留下了不少石碑在此地,形成了一片碑林。這兒也是很多人喜歡來的地方。
秋雲熹觀看著那些古老的石碑,有些石碑上的字跡都磨平了,還有些被人拓印了無數次,上麵大多刻的是佛經之類東西,還有些有名的文章,甚至還有篇米芾留下的石刻,被收入皇室了。
秋雲熹正欣賞著一座《金剛經》碑刻,忽然聽到一陣低沉的男音響起:“秋小姐也懂《金剛經》嗎?”
秋雲熹一怔,抬頭一看,陡然看到一個男人,那俊美的麵容此刻帶了絲笑意:“你好,秋二小姐,我們又見麵了。”
綠綺吃了一驚:“公子是誰,怎麼會在這裏?”
“泰王殿下。”秋雲熹認出了泰王,吃了一驚,連忙見了禮,沒想到在這裏居然會碰見他,真讓人意外。
他穿了身天青色素麵繭綢直裾,顯得有些清瘦,渾身上下也沒有件貴重物品,若不是他告知身份,她倒要以為是哪個居士在這。
這個泰王的臉仿佛雕刻的美玉般溫潤無暇,氣質如月般清朗俊逸,如竹般玉樹臨風,與宋文淵不相上下,但比宋文淵更多一份尊貴與穩重。那雙黑眸深沉若星海,眉宇間的氣度自然而然散發開來,即便穿著最普通的衣袍,看起來仍舊讓人不敢小視。
綠綺嚇得連忙跪下告罪,泰王擺擺手,“是我驚擾秋二小姐了,秋二小姐今日來進香的麼?”
秋雲熹斂眸:“是,今日是父親的生辰,我,來此祭拜父親與母親。”
泰王輕歎,“哦,原來如此,真巧,今日是我母妃的忌日。”
秋雲熹一怔,想起以前祖母跟她提過,泰王的母妃乃淑妃,三年前去世。
泰王看著她說:“沒想到今日也有一個跟我一樣的傷心人。我來了好幾日了,這廟裏倒也清靜,念念經倒是清心。”
“我瞧著這金剛經碑刻卻是極好,這句無我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寫得最妙,頗得柳公權風韻。”她很快轉移了話題。
“你小小年紀倒也喜歡佛法?”泰王意態閑適,倒真像居士似的。
“祖母喜佛,小女也跟著讀了幾本佛經,讀多了,就覺得凡俗種種名利爭奪不過是過眼煙雲。煩惱時讀了便能清心,消一切苦厄。”她目光平淡,那從容的神態,倒多了幾分靜雅的氣韻,讓他黑眸閃爍。
“若人都不爭名奪利,那世界大同可期。沒想到秋二小姐小小年紀竟看破紅塵了。”他淡淡地說,但眼睛緊緊地盯著她。
秋雲熹低笑一聲:“身在紅塵,如何看破?小女也不過是個俗人罷了,在廟裏吃吃齋飯倒罷了,要拋卻凡塵卻做不到,我沒那麼超脫。殿下也不會因為在廟裏住幾日就看破紅塵的,您可是皇子親王,保家衛國,年紀輕輕的要是看破紅塵,豈不是大興朝的損失?”
這番話聽著倒讓他舒服了許多。
在廟裏數日,即便吃齋念佛,心不靜也無用。青春年少的男兒,哪個會願意空耗時光在這種事情上,他自然也有自己的抱負。
泰王暗歎了口氣,淡淡道:“本王也不過凡夫俗子罷了,哪能看破紅塵?秋二小姐剛剛說這金剛經碑刻頗有柳公權的風韻,沒想到小姐在書法上也有研究。”
秋雲熹斂眸,謙虛地說:“是的,我平時無事就練練字,看一些名家的帖子,祖父的書法是一絕,我經常向她老人家請教。”
泰王指著另一個方向的碑林說道:“那邊還有二王的書法,不知小姐有沒有興趣隨本王品評一下?”
“非常榮幸。”秋雲熹寵辱不驚地說。
兩人在碑林裏麵品評了二王、韓愈等著名的名作,泰王十分欣賞秋雲熹的才華,沒想到她對書法了解如此之多,二人皆為好友。
後來秋雲熹見天色不早,便告辭了。
路上,秋雲熹掀開窗簾,看著背後漸行漸遠的皇覺寺,想起泰王,心裏一陣優思。
忽然車子一歪,秋雲熹和綠綺巧兒差點摔倒。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突然停車?”巧兒氣急敗壞地對著外麵的車夫叫道。
“巧兒姑娘,我也不知道這馬忽然受驚,我也控製不住啊。”車夫連忙解釋道。
“沒事就好,趕緊趕路吧,不然天黑之前就趕不回家了。”秋雲熹說。
“是。”車夫提起韁繩,剛要發動車子,沒想到前麵忽然開來一輛馬車,馬車後麵跟著不少侍從。
“前麵可是永寧侯府的二小姐?”馬車裏傳來低沉卻戲謔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