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為“阿卓”的獨臂蠱師並不畏懼於這樣聲色俱厲的恐嚇威脅,反而更加激昂,大步衝上祭壇,直奔蚩尤神像奔去。
一隻粗野得堪比枯杆的手從後方重重地搭上他的肩,不見手上施勁,卻見這個中年壯漢傾了半個身子,縱使掙紮萬分,卻免不得單膝而下,頃刻已跪在神像跟前。
“阿卓,我知道你向來不服我。”蠱王悶悶地出聲,喉頭發出讓人毛孔悚然的嗡聲,仿佛肚裏藏著個毒甕,隨時張口都能吐出個毒蟲猛物來。“平常造次,我念在你往日功勞就不與你計較了。可眼下是聖物開壇緊要之時,要知道,此壇若成,我族必將憑此蠱壯大名揚。這個時候,無論你何等居心,都是與全族作對,我又怎可再容你留在世上?”
“呸!”因為承受劇痛,阿卓的兩片嘴唇已經變得像兩條虛軟無力的蠶,顫抖地吐出心中的憤怒。臉上的冷汗滴滴答答,落在祭壇的青石板上,很快暈出一攤黑色的水跡,咬得格格響的牙齒間仍在斷斷續續地冒出一些語句:“當日,為了族裏,我斷了一臂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今日,我阿卓同樣舍得自己的命!隻要大夥不要再被這孟青利用!他用活人煉蠱,此蠱若成,以後還得再賠上多少人命啊!他這不是在造福,這是給族裏造孽啊!”
人群中出現一些騷亂,許是被阿卓的話給打動了,他們臉上的信仰逐漸動搖著,一陣陣的茫然與無措開始替代原有的堅定,在人群之中相互感染與影響著。
“給我堵上他的嘴!”孟青見形勢不對,大手一揮,已有兩個隨從模樣的青年壯漢奔到阿卓身旁,一左一右地就要扣住他的肩膀。誰料這兩人才剛摁住,阿卓一個奮力扭轉,就已雙雙被甩了出去,重重地甩在了三步之外。“孟青!你以為除了我就沒人知道你的陰謀了嗎!人在做天在看!你也是我們蠱苗出來的人,老祖宗傳給我們的本事了不是讓我們遭天譴引神怒的!你這樣一意孤行,等於推著全族一起下火坑——啊啊啊啊啊!”憤怒的吼叫最終變為淒厲的慘叫,阿卓僅剩的一條手臂已經落在一丈開外,劇烈的撕裂之痛讓他瘋了一般倒地打起滾來,像一條落進油鍋的活魚,撲騰著殘息,掙紮著廢體,斷肢處碗口大的傷口此刻正汩汩地冒著熱血,隨著他翻滾的軀幹四處噴濺著鮮血。如此恐怖可怕的殘忍場景,就算是在場的這些見慣了血腥蠱術的蠱師們也不忍多看,一個個都痛心又驚懼地別開了眼。
“還有誰不服?”孟青揚起血淋淋的右手,陰狠的狼目一一掃過場中的蠱師們。“叛徒阿卓,以下犯上汙蔑本座,妖言惑眾褻瀆聖品,今日本座就在此清理門戶,並決定以其為噬魂開壇,以彌補其方才的不敬之罪。”
經過方才那樣可怕的一幕,此時哪裏還有人敢對蠱王的話說出半個不字。人群中莫說是有人吭聲,隻怕是連個大氣都不見有人敢出一個。一時之間,諾大的綠林之中,這浩浩蕩蕩數百人的陣仗,竟是一片讓人窒息的寂靜。
“我看妖言惑眾的是你吧!”一聲清脆的嬌音驟然打破了這悚然的死寂。陌生的音色顯示著這是外人的侵入,蠱師們頓時警覺地四處搜尋著聲源之處。突然,祭壇西側的人圈向兩側散開退去,場上的目光瞬間齊刷刷地向那看去——退卻的人牆之後,兩道明黃身影在搖曳的火光之下熠熠生輝,此刻正一步一步地向祭壇上的蠱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