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愁緒，若是太白在世，必是更加摧折心肝。”身後徐徐傳來三哥哥的歎息，“芳兒，如此一夜，我當真是站的都累了。”“皇上若是累了，就請早些回去歇著吧。”我略怔了怔，轉身恭敬地一拜“臣妾恭送皇上。”“芳兒！”我隻聽著三哥哥揚了聲調又叫了我一聲“罷了。”他歎了口氣，還是走了，隻留我自己窗下靜站了一夜。
“淚濕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三哥哥自那次走後，已是一連數日不曾到我宮裏，也未有隻字片語給我，我放下手中的銅鏡，幽幽歎道“入宮承寵至今，我從未想到我也會有這樣一天。”“娘娘，”傷兒看著我的臉色小心的說道“依奴婢看，皇上心裏還是在乎娘娘的，這次的事，恕奴婢多嘴，隻要娘娘去向皇上低個頭，服個軟，事情也就過去了，皇上還是會如往常一樣寵愛您的。”“傷兒，你可聽過班婕妤的事情？王昌齡寫過一首詩，我覺得極好。”我略頓了頓，念道“奉帚平明金殿開。暫將團扇共徘徊。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娘娘若是自比班婕妤，那皇上豈不就是漢成帝了？皇上英明，斷不會做漢成帝，娘娘聰慧，也自不會像班婕妤一樣自怨自艾。”傷兒篤定地說“班婕妤雖是美而善文，但在奴婢眼中卻實實不能成為賢妃。”“為何？”我慢慢停下梳妝的手，問道。“奴婢若為班婕妤，必定不會自請長信宮避難。娘娘請想，若是當年班婕妤服軟，肯留在成帝身邊好言好語的勸慰著，那成帝最後也不會任由趙氏姐妹蠱惑了，婕妤本是聰慧，但偏偏顧著自身矜持，不欲去改變什麼，到最後反誤了卿卿性命。娘娘，這宮裏已有了太多的失意，娘娘何苦再賠上自個兒呢？”“阿嬌被貶，倒是重金請人做了《長門賦》，隻是武帝看後可有複寵？不還是衛子夫，霸天下？”“娘娘。”傷兒說不過我，不由一時氣結，隻得歎了口氣作罷。
“臣妾參加老祖宗，老祖宗萬福金安。”慈寧宮的行禮問安我是一向勤謹不敢忘記的。“快起來吧，賜座。”老祖宗揮手示意蘇茉爾為我上茶。“有勞姑姑了。”蘇茉兒在老祖宗身邊地位非同一般，我自也不會怠慢了。“皇後近來胃口還是不好嗎？哀家瞧著整個人都身量纖纖的。”“謝老祖宗關懷。”我微微頷首“不過是近來人懶少走動，所以才吃的少了點。如此身量纖纖，不更漂亮了嗎？”我還是一切如常的討巧賣乖“不過既然老祖宗發話了，臣妾回去一定好生吩咐廚房日日做了肥雞肥鴨的上來，趕緊補補好討老祖宗喜歡。”“你呀，慣會逗哀家樂嗬的。”老祖宗果然是慈愛的一笑“前些天東北巡撫進獻了些上好的靈芝，一會兒你一塊帶走些，用這靈芝煮茶是最滋補不過的了。”“老祖宗垂愛，隻是這靈芝難得，還是送去延禧宮給嬋妹妹吧，她剛誕下小皇子，正需要好生調養身子呢。”“皇後調度六宮自是關心六宮眾人，哀家老了，自然偏疼自己嬌柔的孫媳婦了。”老祖宗半是詼諧半是憐愛地說“馬佳氏誕下皇子，於皇後而言是喜事但是於芳兒而言自會覺得難受了，芳兒，你很賢惠也很大度，哀家對你很放心，愛家也能理解你心中的痛楚，都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但是哀家一定要囑咐你一句，這宮裏的人隻會增不會減，你若事事都要難受，苦的隻會是自己。你是個好孩子，對玄燁也是真情實意的好，但是芳兒啊，在這深宮裏有很多東西是避免不了的，不能改變的，就隻能接受。”老祖宗拉著我的手，殷殷關切道“好丫頭，回去好好想想我說過的話，犯不著跟自己過不去。”“是，芳兒明白，多謝老祖宗賜教。”我低著頭隻得應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