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困乏了的，回去便隻想著休息，連寢衣也是懶得換了，便徑自是和衣靠在軟榻上小憩，卻不知怎的反而心裏煩悶得緊睡不著了。
“清瀟，替本宮點上一枝安息香來。”隻覺得胸裏悶悶的，開口吩咐道“再把窗子開開點，隻覺得悶得慌。”
“如今雖是三月，風卻還是涼的，娘娘別貪涼凍壞了身子。”清瀟依言做了後便輕柔的捧來一床素錦的彈雲夾紗的薄被子來替我蓋在身上。
“清瀟，你說，思珮那？”我悶悶的瞧著被麵上繡著的夾竹桃紋樣，夾竹桃朵花，繡在被麵上配著團福的紋樣便是意味著多子多福的好兆頭，多子多福，亦是天下女子所期盼的。”
“娘娘不希望心裏去，”清瀟隻是站在軟榻旁，替我剝著蜜桔道“奴婢瞧著夜裏的情景，能的來現下這個結果已是最好的了，思珮小主體弱，是打娘胎裏就有的病征，況且這回又是胎位不正導致的難產，奴婢昨夜瞧了，那端出來的血水一盆一盆的著實可怕，當時奴婢就想隻怕最好的結果就是能保住龍胎了，現下李太醫醫術高明，能保住思珮小主一條命已著實不易，定是上蒼眷顧才能幸得如此的結果。”清瀟笑著遞給我剝好的蜜桔道“這是皇上特意吩咐內務府才送來的蜜桔，娘娘勞累許久，既不願意吃飯，吃些蜜桔也是好的。”
“皇上倒是有心。”我接過蜜桔，也總是淡淡有了個微笑。
“皇上對娘娘便是極用心的。”清瀟複是垂手而立道“宮裏這麼多位小主生孩子，也隻有娘娘生產的時候皇上親自守了一夜，還硬是不顧眾人的阻擋進去陪著娘娘，如此伉儷情深，奴婢瞧著都隻覺得恩愛呢。依奴婢說，這是既然太皇太後娘娘和皇上都不在意傷懷了，娘娘又何苦自個為難自個呢，還是保養好身子，早日再為皇上添一位小阿哥才是。”
“進宮久了，你也跟著學的愈發油嘴滑舌了。”倒是不知怎的，聽罷了清瀟的開解，我心中的結就好像真的是紓解開了，便是笑著數落“也罷，本宮現下倒真是乏了，你下去吧，順便吩咐傷兒去庫房裏找點像樣的賀禮備著，本宮歇會兒，等著思珮妹妹醒來再去看她。”
待我去時，天雖是剛擦黑，但數十盞明燈早已照亮了思珮的鹹福宮。
“皇後娘娘萬福金安。”門口守著的丫頭瞧著倒像是思珮貼身的宮女奐兒，才是遠遠瞧見了我的儀仗，便是打緊含笑盈盈的迎了上來“我們小主已經醒來在裏屋歇著呢，聽聞了娘娘要來便特意吩咐奴婢來門口迎駕。”
“你們小主怎麼樣了？”我邊是隨意的說話，便是繞過重重屏風進去了。
“皇後娘娘金安。”見著是我，饒是身子不好思珮亦是要起身見禮。
“快躺著，別凍著了。”我親自上去扶著她躺回去“剛生產完，身子必還虛著呢，鬧這些虛禮做什麼。本宮特意命小廚房熬製了蟲草貝母湯，最是補身，你快喝了吧。”
我盈盈一笑，示意著傷兒把東西呈過來。
“謝娘娘垂愛。”思珮由著奐兒伺候著喝湯。
“可見過小公主了，可漂亮了呢。”我笑著說。雖是宮裏有規矩，說是生下來就該由乳母抱走的，但我想著她醒來必定最想見到孩子，便是特意吩咐了下去準許她見一麵。
“多謝娘娘關懷，嬪妾瞧過了，孩子還小，那說的上好看啊，隻瞧著皺巴巴的。”思珮的眉目在燭光影曳下顯得格外平和從容，真是做了額娘的人了，整個人似乎都籠罩在一股淡淡的光暈裏。
“孩子剛生下來都是如此的，過兩日自然就好了，本宮隻瞧著眉眼很是像你，自然將來是個漂亮的公主。”我隻是笑著說道。
“那嬪妾就謝娘娘吉言了。”任何做額娘的聽見別人誇自己的姑娘漂亮，心裏自然都是歡喜的，思珮亦是歡喜著謝我。
我瞧著床上垂掛下的柔軟的粉色繡花紗帳，一時卻也不知道該接些什麼了。她現下正是歡喜的時候，我若是現在告訴她她日後會難以生育的消息，隻怕是平白的毀了她的歡喜。
正是兀自猶豫不決時，卻是聽得她一貫好聽的聲音柔和的響起。“娘娘有話且是明白說吧，嬪妾是否再也不能生育了？”
我瞧著她的神色卻是平靜的，甚至臉上還帶著一抹淺淺的微笑。
“倒也不是，隻是終究是難了些。”我歎了口氣，仍是告訴了她。
“比我想的還好一點。”她確實絲毫未覺的痛苦，反而亦是恬淡的一笑。
我隻是注意到她此時用的是我，而非是一貫恭謹的嬪妾了。
“嬪妾在知道孩子胎位不正時就早就想到有可能是這樣的結局了，嬪妾連死的準備都做好了，哪裏還會為現在的結局感到悲傷呢。”她仍是含笑著，反倒寬慰著我“這次若非是娘娘鼎力相助，嬪妾隻怕是連小公主也生不下來就母子俱損了，現下能得一女，已是萬幸，至於其他的事情，嬪妾隻覺得交由老天決定就是好的了。”
“你能想開，就好。”瞧著她恬淡的笑臉，我心裏最後一點陰雲，也總算是散開了。誠然，知足，長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