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月光清冷,透過樹枝斜斜的灑在殿前光滑的地麵上,投映出大朵大朵的陰影。夜間時常有風吹過,隻聽得一片窸窸窣窣的聲音。
“娘娘您現在有著身孕,應該多注意休息。”傷兒輕手輕腳的過來替我披上一件薄軟的鬥篷,不無嗔怪道“紫雲姑娘也是,現在什麼事情也比不上娘娘的身孕要緊啊,如此一說,豈不是又要讓娘娘煩心了嗎?”
“這是也怪不得她,”我緩緩放下玉笛,抿了一口麵前放置許久的茶水,微冷,在舌尖上卻更彌漫出一股苦澀的滋味“這件事,她若是不說讓本宮知道了,才真正是要不得安穩了呢,本宮的身子本宮自己清楚,不礙事的,又不是第一次有孕了。”
“娘娘喝著安胎藥呢,這茶還是少飲為好,”傷兒婉言著替我撤走了麵前的茶水“奴婢新熬燉了一盅雪梨燕窩,補身暖胃是最好了,娘娘還是換那個飲吧。”說著便是召來人端上來,又是微微嗔斥花顏道“茶水都涼了怎麼也不知道給娘娘換一杯,都快是冬天了哪裏還能喝這些涼東西,你進來伺候娘娘也有一段時間了,怎麼還是這麼不仔細?”
“算了,”我不甚在意的擺擺手“反正現在有孕也不宜多飲茶,近來事多,也難怪她們照顧的不周全,沁晴小主的身子怎麼樣了,本宮記得前兩天有人來回稟說她得了風寒,也不知道現在好些了沒?”
“娘娘放心吧,今天奴婢已經去瞧過了,沁晴小主並無什麼大礙,不過是最近時氣不好,小主身子又弱才染了風寒,好生將養幾日也就罷了。”傷兒殷殷相勸道“近來天氣寒涼,娘娘也要多注意些自個的身子,早起向太皇太後娘娘問安時也該多加件衣裳。”
“知道了,”我若有所思的一歎道“如今,當真是流年不利,今兒碰見了二哥,二哥還在說今年秋天遭了災,糧食本就收獲不豐,如今天氣又冷的早,隻怕百姓們的日子又要不好過了,加之三藩的事,內憂外患一齊來,本宮真是擔心三哥哥能否應付得來,再說這宮裏也是,打今年入了秋老祖宗和皇額娘就是接連生病,身子不安,如今晴兒也病了,這宮裏更是沒人能幫著本宮分擔些了。”
“皇上聖明,前朝之事定能處理的好,再說了,不還有裕親王和恭親王幫著皇上嗎,這後宮裏娘娘聰慧仁德,想來一定會打理得當的,娘娘且寬心些,還是靜心養胎的好。”
說到這兒,我又是不由眉間一蹙,平添了幾分憂愁道“本宮如今總覺得身子疲憊,胃口也很不好,也不知會不會是受了前番之事的影響,餘毒未清所以才…”
“娘娘盡管寬心吧,”見著我的臉上出現愁容,傷兒忙是安慰道“清瀟姑娘都說了不打緊的,好在咱們發現得早,一定不會有事的,娘娘盡管寬心吧。”
“好了,你下去吧,把瑣事打點打點,就叫人上夜吧。”我心裏有事,便也不想再多說什麼,隻是勉強笑笑吩咐人都下去了。
三藩的事,與我一直是如鯁在喉,一來三哥哥擔心我便也不願意與我多說這些煩擾事,二來朝政之事,我一個女人家也還是少沾染為好,隻是如今眼瞧著三哥哥愁眉緊鎖,日漸憔悴,我心裏總是覺得惶然擔憂著,偶爾遇見二哥或是常寧他們也都不好與我多說什麼,便隻是一味的勸著我寬心,安心,隻是連他們都是神色不寧,來往匆匆,我著實是難以寬心自安。阿瑪一貫不與我多言朝政上的事情,我隻音隱約知道因為事兒三叔和皇上還起了爭執,現在三叔抱病在家,更是無人告知我這些事情了,老祖宗和皇額娘那我還得小心翼翼的瞞著,害怕兩位老人在為此操勞更傷了身子,如此煩擾種種,當真讓人為難。
素手執一支玉笛,當真是愁到深處難以言表,隻能橫笛和愁聽了,笛聲原是最輕快活躍不過的了,隻是如今再好的曲子,如今吹起來也隻覺得憂傷。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這廂才放下玉笛,口中便不由喃喃而出易安居士的這闕《聲聲慢》來了,聲聲慢,連這詞牌名都覺得貼切。如此光景,真真是怎一個愁字了得了。我本無意自艾,隻是此情此景,倒真叫我不由而生一股子悲涼和蕭索來,不得不也做了一回多愁善感的婉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