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開當天的《海天早報》,又看到了楊紅的文章。每次看到楊紅的文章,無論文章內容是否吸引人,她都要看一下。她畢竟是學新聞的,就算是做了二奶,心中的那份記者情結又怎能輕易放得下?
她覺得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真的是難以預料的,比如楊紅這個在宿舍裏誰都不當一根筋的超級醜女、恐龍級女生,現在居然在《海天早報》幹得那麼好,報紙上幾乎每天都有她的文章,而且很多都是大塊文章。其實想想也正常,楊紅以前那麼用功,整天就知道看書,毫無情趣,她能當記者是正常的。
每次看到楊紅的名字,她心裏都有著怪怪的感覺,甚至有些失落。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理想,現在想想真可笑,什麼中國式的法拉奇、吳小莉,通通都見鬼去吧!她現在隻是繁華都市中的一名職業二奶,就像滄海一粟。十多年的寒窗苦讀,到頭來她隻為一個名為張忠厚的老男人提供性服務,成為見不得陽光的二奶。
那天她在街上碰到楊紅,楊紅隻是隨口問她在“大地集團”幹得如何,她當時就心驚肉跳的,甚至不敢正眼看楊紅的眼睛,生怕楊紅知道她現在是二奶。她隻是支吾地說:“還行……”
丟下報紙,她跑到陽台上站了一下,扭了一下腰肢,望了幾眼陽台外麵的風景。陽台對麵是一條馬路,路上車水馬龍,人們來去匆匆。是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情,都在為生計奔波,哪像她啊?整天呆在家裏,無所事事。
她回到客廳,用遙控器開了電視,隨意翻了幾個台,發現都是廣告,就又關了。到處看了看,坐下去又站起來,還是覺得無聊得很,幹脆上樓進書房看小說去了。
這套樓中樓二百多平方米,除了臥室、書房、客房,張忠厚還專門為她弄了一間健身房,跑步機、健身車、電動按摩椅都有。他甚至還說要給她弄一間美容房,到時候用不著去美容院,叫那些高檔美容院的美容師直接上門服務就行。
對她,他的確是考慮得周到的,也是細心的。該給予她的,他都給了,說明在他的心目中,她的位置是很重要的。但盡管這樣,那種擋不住的孤獨還是彌漫在整套房子裏,揮之不去。她才二十多歲呢,重點大學本科畢業生,本是花樣年華的她應該在外麵有著自己的體麵工作才是,卻一天到晚在這套房子裏無所事事,成為被張忠厚養在籠中的金絲雀,成為人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議論的熱門話題:職業二奶。
想到“二奶”一詞,她不禁有些微微臉紅,這可是被主流社會唾棄的角色啊!要是在以前,隻要一說到二奶,她也會嗤之以鼻,認為這種人是社會的寄生蟲、碩鼠,丟盡父母的臉,是道德敗壞的一類人。可是現在,自己卻偏偏成為了這一類人。真是世事難料啊!
心煩意亂,她撥通了張忠厚的電話,撒著嬌說:“在幹嗎呢?”
正坐在辦公室裏抽煙、喝茶的張忠厚輕言細語道:“我在忙呢,小寶貝你在幹嗎呢?”
她嘟著嘴巴說:“我在無聊加發呆。”
“沒事就出去轉轉嘛!”
“整天轉,早就轉膩了。”
“那就看看書、看看電視嘛。”
“不想看,我隻想看你。”
“好的,那就晚上回來讓你看個夠。”
“好吧,那就不打擾你了。啵啵啵……”她對著電話親了幾下,戀戀不舍地掛了電話。
她幾乎每天都要打一次電話給張忠厚,問他在幹嗎,和他聊一些漫無邊際、無關痛癢的話題。在她的世界裏,朋友、同學之間的聯係越來越少,交際圈子也變得越來越小,隻有張忠厚成為她生活的核心。隻要一天不聽到他的聲音,她心裏就空落落的。
為了找到家的感覺,她每天都要自己做飯,係著圍裙在廚房裏轉來轉去,儼然一副家庭主婦的樣子。每天下午她都要打電話問他回不回來吃飯。他偶爾也回來吃,但更多的時候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吃。雖然她也一次次地告訴自己:要學會適應一個人的生活,因為你隻是人家的二奶。但孤獨感還是在她的身邊縈繞,散不開,化不了,讓她的一顆心老是漂浮在空中,著不了地。
剛吃完午飯,許秋影就打電話給張麗娜:“娜娜你在幹嗎呢?”
張麗娜在那邊懶洋洋地說:“在家上網玩遊戲唄。怎麼樣?過來玩玩咯。”
“好。”許秋影說完就關上門出去了。
想想之前,許秋影是從骨子裏很鄙視張麗娜這種人的,認為這種人膚淺、勢利、輕浮、淫蕩、道德敗壞……總之,那時候每次看到張麗娜,她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心裏總能能想出一大堆的貶義詞,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現在,她們成為了一條路上的人,自然也就有了共同語言。唉,這就是張麗娜所說的社會現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