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向民沒有直接回答,隻是說事情比他想象的要複雜,需要過段時間才能告訴他,然後就把話題轉開了問:“本來到市裏後就想去拜訪你,跟你喝幾杯,沒想到沒在職,卻比在職還忙,一件事接一件事。我這裏得跟你道個歉。”
“得得得,咱們兄弟之間,還說這些幹什麼?我已經聽說了,市裏這次調你回來是要重用你。你忙,我能不理解嗎?不過,你小子實在讓人刮目相看啊,正科提副處才一年多一點吧?不會上麵又想提拔你了?你到底是抱著了哪根大腿,怎麼這麼厲害?”
“我能抱什麼大腿。我還不是靠苦幹起來的,也就是個賣命的命。”肖向民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黃土鄉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那裏不但窮,而且那時當地的鄉長還是個流氓,沒人敢動他。麻的,我去哪裏搞他們,那是冒著生命危險,你知道不?還有到清江縣去搞農改實驗。我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下去的。你也看到了,那裏的縣委書記李明基、縣長鞏萬穀、林雙福都是什麼貨色。郭達中更不用說了,那是極其危險的人物,是階級敵人純心要破壞我們的改革,打進我們隊伍的人呐。你說我弄個副縣長,冒的風險大不大?要不是其他都知道這個風險大,恐怕早爭破頭了,哪裏還能輪到我這個草根?”
“行了行了,少跟我來這一套。你正科提副處,我認真想過了,一是你是姚蕊的秘書,姚蕊提市長,應該覺得你做得不錯,也想順便把你提一下,沒有借口,就弄了個農改實驗縣,給你按一個實驗品副縣長提了起來。二是你救過袁剛書記,袁書記想報答你,聽了姚蕊的建議,也就力壓群異,破格把你給提了起來。你說我分析的對不對?”
肖向民瞟了一眼程明列,對他對官場的了解真的是歎服:程明列真他媽是個人精。隻是你程明列也太小瞧我了吧。雖然有這些因素在,但首先是老子在黃土鄉幹出名堂,讓他們看到自己適合幹農改實驗縣的工作好不好?你這樣一說,好像老子隻是個牽牛花,一路都是攀著別人往上爬的,自己軟不溜湫的一根硬骨頭都沒似的。你麻麻的,程明列你也太瞧不起人了。還說是我們是要好的兄弟。有你這樣說兄弟的嗎?
肖向民心裏不爽,正想也吱歪程明列兩句。沒想到程明列卻又接著說:“當然,他們敢這樣做,首先還是看到你是個有能力的人。黃土鄉那樣鳥不拉屎的地方都能被你那麼輕鬆地搞翻了天,這樣的人不是人才,誰還是人才啊?你在黃土鄉的做法,又和市裏要搞的農改實驗縣有一定的類似,而且,農改實驗縣,那時候全國的改革剛在吹風,大家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總覺得那樣幹不是走資本主義路線嗎?會不會過一陣子,被抓起來批鬥了呢?一個個都躲著,怕找到他們頭上去。也隻有你這樣的愣頭青敢去了。這幾點加在一起,又有了那個機遇,你的成功也就必然的。”
肖向民聽到程明列這樣說心裏的不爽一下全沒了,立即爽了起來。可爽中還是有些鬱悶的:你程明列既然都誇讚了,為什麼還要夾一句愣頭青呢?我在你眼裏就這麼個貨色啊?麻麻的,還是沒把我當兄弟看,把我當傻子了。不過,肖向民知道程明列就是個土人,沒什麼文化,講話比較粗糙。所以總的覺得聽起來還是蠻舒服的。
“像我這種草根,還不是撒在哪裏都能生長。誰叫咱生命力強,生來專門對付逆境的呢?”肖向民嗬嗬地笑了起來。
程明列也跟著笑了兩聲,卻突然不笑了說:“誇你兩句,就得瑟起來啦?還是年輕沉不住氣啊。幸虧是你兄弟我,要是別人,你跟他們這樣說話,人家還不用鼻子哼你?”
肖向民真想用拳頭爆程明列的頭:麻麻的,原來你不是在誇我,是在這裏等著玩我呢。你這也太陰險了吧。
“我誰啊?我還怕別人哼我。誰敢用鼻子哼我,我就放個屁給他。”肖向民這話說得有點含沙射影的意思了。
程明列聽了卻一點也不在意地嗬嗬大笑起來:“我相信你敢這樣。其實,我挺佩服你小子的。一路走來動靜鬧得那麼大,可隻見別人橫屍,就沒見過你掛彩的。我估計啊,那黃土鄉的什麼土鄉長就不說了,像李明基、鞏萬穀和林雙福,還有郭達中,他們現在在監獄裏肯定還是一副後悔的樣子。後悔怎麼就會倒黴得罪你這二愣子呢?”
肖向民心裏又被刺了一下:程明列,我們是很熟。熟到稱兄道弟了。可你也沒必要這樣左一句愣頭青,右一句二愣子吧?我很愣嗎?我很二嗎?我愣在哪裏,二在哪裏啊?麻的,我要真的愣真的二,我能扳得了鞏萬穀、林雙福那樣的人精嗎?能扳得李明基那樣的流氓嗎?能扳得了郭達中那樣訓練有素的特務嗎?哼,我愣,我二?要不是看在兄弟的份上,我肖向民過幾天就讓你程明列知道肖向民不但不愣不二,而且比你這樣老官的人精也沒差多少。
肖向民心裏雖然對程明列說他愣頭青說他二愣子感到不舒服,但卻也知道程明列那隻是因為性格和說話的習慣使然,並不是故意要侮辱他,也並不是很在意。
“那是有人比我還愣,比我還二。”肖向民這話的意思,明顯帶有諷刺程明列不明就裏的意思。他覺得有必要讓程明列明白,再怎麼兄弟,說話也得客氣點啊。別愣啊二的,多傷人自尊心啊。
程明列不知道是沒聽明白,還是根本就聽不明白,也沒計較。卻突然跳躍性非常大地問肖向民:“向民,你跟我是兄弟,希望你能跟我說個實話。聽說清江縣劉海的政法委書記是你幫忙搞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肖向民沉吟了一下,聯想到程明列前麵說的話,還有這麼處心積慮地來救自己,肯定不隻是因為倆個人都視對方為兄弟一般這麼簡單,一定也是有所圖的。不然,也不會這麼突然問劉海當上政法委書記進了常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