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無言初逢(1 / 2)

初冬,一個有陽光的午後。

在我生活的北方城市,冬天的陽光顯得尤為珍貴。坐在公園長椅上,光影慢悠悠地爬滿全身,漸漸溫熱我冰涼的軀體。耳畔傳來孩子們的嬉戲,看著不遠處那棵光禿禿的大槐樹,我陷入了記憶的沼澤裏······

也是這樣的季節,也是這樣的陽光,他看著我的眼睛,定定地說:雨夢,我喜歡你就這樣單純地陪著我。

10年前,周末,一個難得晴朗的天氣,我們跟隨彼此的媽媽來到同一個小公園,坐在同一張橫七豎八瀉滿槐樹光禿樹影的長椅上。

公園雖小,一眼就能夠逛完,奈何方圓百裏(對麵積概念含糊不清)數千群眾僅一個可供休閑健身,娛樂約會的免費地方,所以,每當晴朗時,公園就成了一塊沒有灑農藥的農田,嗅覺靈敏的蟲子紛紛進來吃個飽。周末人就更多了。

“鬧哄哄的,還不如宅家裏。”不遠處大媽們擺好音響等設備,站好隊形,由其中一個大媽指揮著,準備開始她們的娛樂活動。公園唯一的一處大麵積空地,就這樣被她們占用了,還公然給本就受到汙染的聲波雪上加霜,我能不抱怨兩句嗎?

媽媽倒顯得興奮了:“雨夢,媽媽去跳舞了。”

”你不是從來都不健身的嗎?“

”前段時間社區張阿姨帶我加入的,我覺得還行,我先走了。”

媽媽邊說邊朝我揮手。

走的時候連叮囑我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不要吃陌生人的東西,覺得無聊就先回家都省了。就那麼急不可耐。

我氣鼓鼓地說“監護人有保護未成年人的義務,你就不怕我被壞大叔拐跑嗎?明天,你就會滿大街張貼尋人啟事。”公園離我家很近,再怎麼路癡也斷不會迷路。隻是因為媽媽把我哄出來,卻不陪我了。

“臭媽媽”!我獨自穿梭於草叢間、花圃裏的羊腸小道,走得累了想找個地方坐坐。四下望去,已沒有空椅子落坐。一棵槐樹下,我看到了他,坐在一個與他有幾份神似的婦女身邊。他低著頭,似在享受陽光,又似有與這個燦爛日子極相反的心情。他的上半身包裹在厚厚的羽絨服裏,也不知道裏麵穿了多少層,羽絨服撐得光溜溜的,還反襯出點點金光。更為誇張的是腳上蹬的那雙棉靴麵上的褶子與耋耄之年的老人不相上下,還沒到穿棉靴的時候,至少今天不適合穿。但從棉靴的現狀來看,它應該很早就開始工作了,並且一直沒休息,沒清理。我心裏暗暗為深處水深火熱之中的他的腳鳴苦,那十個小兄弟,該有多悶多熱嗬!

我慢慢走向他旁邊的空位,坐下。他沒有反應,似乎身邊的動靜與他無關。坐在徐徐秋風中的他,隻露出一雙微紅的手和一個頭頂上有兩個漩渦的腦瓜——我媽說過,有兩個漩渦的小孩特聰明,為此我還和我媽生氣過,責怪她誆騙小孩。

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對他大太陽還穿那麼多很是疑惑,甚至還懷疑那個女人有虐童傾向——眉宇間足以肯定他們有血緣關係,但他們並不像我和媽媽這般親密,反而陌生得好似路人。他們在長椅上坐了那麼久,全程無交流。如果不是因為長期遭受精神或身體上的虐待,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又怎麼可能和媽媽有這麼深的隔閡。

於是,在我以為我們很要好了,好到足以走進他的內心,了解他的過去而不會讓他抵觸時,我經不住心裏無數問號的盤旋,向他發問了。

當然,這是後話。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隻殘破的玩偶,一直傻傻地看著。是隻尾巴斷了一截、頭上的‘王’掉了些漆、站立著雙手呈“舉重”狀的木製老虎。這樣一隻沒有“生氣”的老虎,如果換作是我,早就扔了吧,但他似乎還很愛護。物品雖舊,但意義尚存,或許,木老虎寄托了他某種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