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胭脂(一)(1 / 2)

俗話說的好,“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蘇州和杭州,就如同江南開出的兩朵盛世奇葩,溢光流彩,花香馥鬱。

比起蘇州,杭州勝在繁華如斯,卻也不失韻味。一年四季,景色宜人,夏有“接天連日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風采,冬有“白堤一痕青花墨, 斷橋兩點娥眉紋”的韻味,這才引得無數文人墨客、商賈貴族流連忘返。在這裏,可以輕易瞧見來自各處的稀罕物,什麼波斯的絨毯,大食的椰棗,東瀛的梅酒,高麗的虹緞……但凡舍得口袋裏那些個碎銀,沒有什麼是在這買不到的。

可咱今個要說的,可不是這風景如畫,而是這如畫風景下的公子哥兒——家住西街正中、陰陽醫館的東家、大夫、夥計集一身,人稱“少華佗”的東方大夫。

東方大夫名琉璃,二十出頭年紀,尚未娶妻。性格溫良,醫術高明,在街坊中口碑極好。雖然開的醫館名喚“陰陽醫館”,頗為慎人,卻也不能阻止每日裏有無數病患慕名而來。

但他若隻是醫術高明,也不過一值得人尊敬的神醫,沒什麼好說就的。除卻一身好本事外,這東方大夫,還有不少奧秘在身。

比如說,他二十有餘,卻無意娶妻;明明是個男人,卻偏愛一身赤金金絲邊流雲紋長袍,腰間係一條同色祥雲寬邊錦帶,左麵袖口上瞄著一隻獨角白澤獸,三千青絲以嵌玉金冠束起固定,額前一縷發絲輕垂,捧一盞薄荷茶,是其常態。

這日裏陽光正好,診過最後一位病人,東方琉璃收了藥秤、合了開藥方的草紙,關了門扇回裏屋歇著去了。

打了春的天氣不算熱,卻是水痘頻發的季節,自這月起來他這陰陽醫館瞧病的人已不下百位,男女老少皆有,八成以上都是來看這個的。

瞧著這天幹的緊,興許發病的人會越來越多,畢竟是時令性的疾病,風吹到哪,病就帶到哪,哪裏抑製的住?

且先早些睡下,明日裏的病患,怕是要比今天翻上一番。

東街胭脂匠的老婆死了。

入夜裏東方琉璃睡的正香,就讓官差的叫門聲給驚醒了。

那大門被拍的“嘭嘭——”直響,玄黑的門漆瑟瑟發抖,連帶著積了幾年犄角旮旯裏難清理的灰塵也往下掉。東方琉璃披著衣服撒著鞋就往門口跑,生怕再晚些自家的門扇就給人拍下來了。

或許今年下來,他該去尋南門口的鐵匠打一對鐵門來。

“來了來了!”東方琉璃拉開門,抖落的灰塵蓋了他一臉。

噗——

啐著鑽到鼻孔嘴巴裏的雜灰,心下裏不由得一陣抱怨,若不是開著個醫館,慢一秒就可能耽誤了人命,他才懶得半夜起身。

催催催,催的都是短命鬼!

現在的親屬脾氣真是暴躁!待會可得多要些診費。

心下這般琢磨著,一抬頭,便從那巴掌大的縫隙中瞧見兩個腦袋來:頭戴高帽,身穿官服,腰間各佩一把大刀,手在刀柄上按著,見緊閉的大門終於洞開,緊蹙的眉有所鬆動,忙湊過來問話,言語中頗有責備。

“東方大夫,你怎麼才出來?”

開了門的東方琉璃愣了愣,怎麼這門口站了兩個衙役?

他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怎麼就驚動了府衙半夜來提人?

門外的人才不管他驚不驚,伸手拽了他的袖子便欲走。

“東街胭脂匠的老婆死了,知府大人叫我們二人來請你過去一趟。”

“哎——”

他本就是急急忙忙起的身,衣服都沒穿利索,被他們這一拉哪還了得?大紅掛肩的外袍直往下落,要不是嫌天冷,裏麵的褻衣未曾脫下,這般大的動作,外衣就差點落成齊胸襦裙了!

東方琉璃一頭黑線,現在的人怎麼這般不講究,一聲“官爺”道出,護著掉到胸前的外衫,掙開來將自己的衣服仔細拉好,這才直起身扶住寬大的衣袖,指著高掛的牌匾,那烏木底過了漆的板上拿隸書刻了蒼勁有力的四個大字——

陰陽醫館。

“您可看清楚了,小的這是醫館沒錯,可小人隻懂醫活人,不管驗屍,已經死了的,該找仵作。”

東方琉璃本想著客客氣氣解釋清楚就能脫身,畢竟好民不同官鬥,掰腕子他是掰不過這群官老爺的。不如說些好話,送他們回去。

哪想那兩人聽了他的一番言語後非但沒有收隊,反而一把將他從門扇裏揪出來架的更緊了,那架勢就好像他是要逃脫的欽犯。

“找的就是你!”衙役氣勢洶洶,求人辦事本該低三下四,他卻端的一副大爺態度,“衙門裏的仵作前些日子嫌俸祿薄拍屁股走人了,至今還未補上空缺。你就與我們走上一趟,莫叫我們在知府大人麵前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