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長安城赤日炎炎,連樹上的蟬都懶得叫喊了,一切都沒精打采。
然而,宇文氏一族,卻像是打了雞血,這一日是他們的狂歡日——要將獨孤信滿門抄斬!
獨孤信是宇文泰篡位路上的絆腳石,為了這一天,他籌劃了很久,此時,他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曉!
小伽羅、茱兒和小沙華,姐妹三人一起被押解出了宇文泰的地牢,茱兒摟著兩個妹妹步履蹣跚。小沙華雖然並不喜歡這兩個同父異母的姐妹,但在這生死關頭,也沒心情計較許多。
小沙華的四個同母兄弟,倒是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獨孤信嗬斥:“不許哭!抬首挺胸,得像是我獨孤家的男子漢!”
四個公子少爺在家中嬌貴慣了,越是被獨孤信嗬斥,越害怕哭得厲害。
崔夫人憐憫這幾個失去了娘親的孩子:“夫君,你便不要強求孩子了,死都死了,還要什麼獨孤家的尊嚴?”
獨孤信失望地感慨:“生了這麼些膿包兒子,即便是我獨孤信一族今日不被滅門,他日也未必長久,天意啊!”
南熏並不在隊列之中,茱兒那日以鬱久閭的身家性命交換的,既不是母親崔夫人,也不是妹妹伽羅,而是身為乙弗皇後的南熏。
茱兒當時心中盤算,無論是救家族之中的任何一位,都不合適,活著的那個終究還是生不如死。
不如選擇一個仇恨宇文泰,又有可能將宇文泰扳倒的人活下來,乙弗皇後無疑是最佳的人選。
現在,南熏應該已經回到了永壽宮,回到了魏文帝的身邊,茱兒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
“站住!”宇文護在查看人數之時,發現了異樣:“怎麼少了一個?”
宇文泰也審視了一番人群,獨孤信一家人、高賓父子和受傷的李昞:“不就這些嗎?還有誰?”
“不對,好像是少了一個……”宇文護仔細回想:“對,少了那個盜匪頭子!”
“哪來的盜匪頭子,此人很重要嗎?”宇文泰問。
“倒也不重要,一個草莽英雄罷了!隻是不知什麼時候逃走的,好像在地牢裏從未見過這個人。”宇文護回答。
“那就隨他去吧!”宇文泰揮揮手,讓家丁們繼續押著他們趕路。
皇宮正門之外的廣場,聚集著文武百官,到場的基本是宇文一氏的黨羽。八柱國之中,李虎一支已經被滅,於瑾征戰在外,趙玉環的父親趙貴稱病在家,包括魏文帝元寶炬在內的元氏一族,都被強行帶到刑場之上觀看。
宇文泰命魏文帝和乙弗皇後監斬,這麼做的目的除了讓魏文帝背負誅殺忠臣的惡名之外,也看破了茱兒臨死之前的計謀。
你茱兒不是想保全乙弗皇後的性命,讓她將來扳倒我宇文泰嗎?我今日便利用乙弗皇後之手,下達誅殺你全家的命令!
而對於南熏來說,這更是莫大的羞辱。南熏苟且偷生這些年來,處心積慮欲等待時機報仇雪恨,終究還是敗在了宇文泰的手中。今日雖暫時保全了性命,卻也不知能活多久。
魏文帝心中更是五味雜陳,麵前跪著的是自己曾經鍾愛過的獨孤茱兒。雖然魏文帝仍然對茱兒耿耿於懷,因為她要謀害閭貴妃腹中的龍種,但現在卻要他監斬,猶如親自在心口割下一塊肉,血淋淋的痛!
小伽羅抬頭仰望,昔日的南熏姐姐,如今穿著皇後的華服,甚是雍容尊貴。
午時三刻是問斬之時,現已經是午時二刻。劊子手們已經扛著磨得明晃晃的大砍刀,站在了獨孤信等人的身後,做好了問斬的準備。
刀鋒寒氣凜凜,雖然劊子手站得有十步之遙,小伽羅卻仿佛覺得到已經架在了脖子之上。
平日裏膽大任性的小伽羅卻不知為何,有些害怕了。昨日母親一直安慰兄弟們,讓他們不要害怕,哄騙他們說,死本並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們很快就可以見到死去的母親郭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