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奔波勞頓,伽羅一家人也是習以為常了。自從獨孤氏遭難以來,他們一家人何嚐不是在奔波之中度過的?總算到了清河地界,崔夫人的長兄崔博然帶著族人迎接五十裏。
崔博然乃是飽讀詩書之人,淡泊名利,繼承了祖產,在清河地方上日子過得倒也是殷實。清河崔氏,自從春秋時期,便是中原的名門望族,一直到了初唐時節,仍然有很深的影響力,尤其是南北朝時期,鮮卑的關隴貴族爭相與清河崔氏結親,以贏得中原漢人的支持。當年崔夫人的父親,也正是看上了獨孤信為人忠烈,便將崔夫人嫁了過去。
伽羅至今才算是真正見過了外公家的人,也是陌生得很。崔夫人和兄長數十年未曾謀麵,白發蒼蒼的兩位老人,老淚渾濁地望著對方,久久不能言語。崔夫人看著家鄉的風貌,並未曾改變,而麵孔全然陌生了。那些子侄輩、孫兒輩的人,更是不知姓名。正所謂後世詩人有雲:“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這便是離鄉之苦,女人之悲哀,便在於嫁作他人婦,卻與故人決。
伽羅和楊堅見過了舅父,崔博然接風洗塵。對楊堅的才能是大加讚賞,並許諾楊堅良田千頃,可保一家人生活富足。楊堅本是要推脫的,以朝廷有俸祿為由,崔博然卻道,楊堅的爵位雖然保留,然而若是不回朝廷為官,無功無名,爵位也隻能承襲三代,三代之後子孫的生計還是要有打算的。
楊堅隻好接納,在崔博然送的一處宅子裏將家人安頓妥當。
高潁每十日便從長安送來書信,告知伽羅和楊堅長安城裏發生的事情。自從楊堅交了兵權,宇文毓果然信守承諾,也是出於對茱兒的舊情,悉心照料茱兒。茱兒身體無恙,這也惹得宇文護和徐貴妃的妒忌,雖然表麵上安分守己,卻暗中算計著茱兒腹中的胎兒。
約莫過去了半年的光景,這半年來,宇文毓和宇文護這兩位君臣之間一直在暗中展開角逐。沒有了楊堅這個對手,宇文護千方百計想擴大自己的實力;而把宇文護視作大敵的宇文毓,一點點地剝奪宇文護手中的兵權,他這個大塚宰名存實亡,並沒有什麼權力。
送信的人每每回長安之時,楊麗華都會讓他帶上自己給李淵的書信,每一次送信的人再從長安回來,楊麗華都去詢問李淵有沒有回信,都是失望而歸。忽而有一日,送信人帶來了李家的書信,竟然是婚禮的請柬,呂夫人讓李淵和竇氏成親。竇氏乃是宇文毓的表妹,呂夫人此番算計,意圖和皇帝攀親,以圖徹底甩掉對楊氏一族的依賴,讓李淵借助皇親的勢力,在朝廷立足。
楊麗華看到這封請柬,猶如一把帶血的利刃,紮進了她的胸膛,便猶如墜落到了無底的深淵,絕望彌漫了心頭,眼前一黑昏厥了過去。不知楊麗華暈了幾天幾日,待到醒來之時,卻見擔憂她的母親坐在她的身邊,忽而卻覺得母親消瘦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