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允許你這麼指!”嬌娘突然發火了,“你再這樣一次,就要挨打了!”
那孩子看看他媽媽,又猜疑地望望我,問:“他是誰?我們為什麼要來他家?他家真破!”
嬌娘連續狠狠拍打了兩下孩子的屁股,“你今天是怎麼了,怎麼這樣不聽話!再不聽話媽媽就把你帶回家去,讓爸爸教訓你。”
“爸爸不教訓我,爸爸教訓你!”孩子哭著,一副不甘示弱的樣子,“我爸爸把你轟出去!”
我發現嬌娘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走,我們走吧。”嬌娘拉起孩子對我說,“我們走了。”
後來我才知道,那些天嬌娘在家裏非常不愉快,她甚至都想要從家裏出走,跑到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她的地方去。這幾天,她的丈夫又是因為一點小事同她爭吵不休。他們雙方的忍耐都是驚人的,傳統的家庭觀念和生活的現實狀況最終還是要以情感的犧牲為代價。她說:“要忍,什麼我都必須忍。可是總有一天我就不再忍了!”嬌娘還說孩子特別像他爸爸的精明,已經被他們溺愛壞了。她承認,帶孩子到我這裏來確實是不明智的。那孩子似乎什麼都已經懂了。其實平時還聽話,就是在我那裏有意胡鬧,他的很多東西都是從電視節目上學來的。真搞不明白我們的電視節目綜合起來,會給一個小孩子什麼樣的教育,照他們現在這樣的精明早熟,將來長大以後可怎麼了得。嬌娘說她兒子見了我就不聽話,而且隻見過一次便印象很深,他對嬌娘其他的異性朋友和同事都有近似的表現,他就像是他爸爸的一個小偵探,或者就是他媽媽的監管人員,時常防範著他媽媽會被別的男人拐走。
新年以後,劇本的提綱已經完成了,它包括詳細劇情、人物小傳、語言提示和結構形式安排,往下的寫作就要輕鬆容易多了。我要創作的是一出幽默輕鬆喜劇,其中有不少地方借鑒了中國傳統戲曲和相聲的手法,算是一次嚐試。
今後的創作任務眉目清晰了,我便有了幾天時間能夠放鬆地跟嬌娘在一起。我們無非就是重複著日常生活,有時候一起回想我們共同的西藏遊曆。我們偶然還走到嬌娘任教的學校去轉一圈。其實,她的學校我曾經來過,也有朋友在這裏工作。所以,在校園裏走著的時候,我感到一點兒緊張,生怕見到熟人,生怕他們會從我們的眼神和舉動中發現什麼秘密,不管怎麼說那會對嬌娘不利。可是嬌娘並沒有什麼擔心,“管它呢!看見就看見了,看見才好!”她說著,還故意挽住我的胳膊。直到這時,我才真正地發覺嬌娘無所顧忌的熱情。“你真是個不同尋常的女人。”
“當然。”她果斷地說,“我是誰!”
“我雖然從小就在這座城市裏長大,可自己覺得還是不如你能適應都市生活。我在城市裏經常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慌。”
“其實我也和你一樣。”她說,“另外還有一種孤獨感好像從我記事起一直到現在都伴隨著我,自己也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們似乎永遠也沒有歸宿,永遠渴望逃離。”
“是的。人生真是太奇妙了。”她說,“好在我們還有自己的藝術。”
“你說得對。我們還有著如同信仰一般的藝術。”
“嘿,我還是覺得你像我姐。”
“你怎麼又有這種想法了?”嬌娘說,“我看這都成了你一個症結了。”
“說得對。”
“你上次說要去杭州找她,打算什麼時候,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得等我的劇本完成以後。”
“那會是什麼時候?”
“怎麼也是春節以後的事情。”
“好呀,那時候天氣也暖和些。”
“幹脆,到時候你打前站先走,我隨後緊跟著去找你。”我說,“你就扮演她算了。”
“去你的!我又不是你的人物!”她說,“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什麼想法?”
“把我當成你的姐姐呀。”
“你像。”我說,“也許你就是我戲劇中的人物。”
“既然如此,我們一開始就不該那樣。”
“如果不那樣,我們還會像今天這樣在一起嗎?我們會有這麼多的了解嗎?”我問。
“這麼說你和我好,僅僅是你想把我當成你姐姐?”
“開玩笑!開始可沒這種想法。”我說,“不過,我們在好的基礎上再增添一些別的情感不是更好嗎?這就叫錦上添花。”
“什麼意思?”
“意思嘛,意思就是我們要好上加好,親上加親,我們既是情人又是姐弟。”我說,“反正我不相信男女之間永遠牢固的愛情,我得給咱們的關係再加上一把鎖,一把姐弟情誼的鎖,這樣才能牢固。”
“你真是怪。哪裏來的這種想法。”她說,“不過,我好像明白你說的意思了,也許我們都是懼怕孤獨的人,我們都天性敏感、懷疑,為命運的不測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