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上學(2 / 2)

第一天上學,山伢背著旺福大爺給他買的嶄新的軍綠色小書包,心裏別提多高興。

對於山伢來說,自己用的某件物品如果是新的,那就是奢侈品,他會加倍的小心,加倍的愛護。

山伢走在上學的路上,他的外表看似平靜,內心其實波濤起伏,他掩飾著,不能讓旁人看出來。

山伢的姐姐山穀、二寶、蘭花、柱子,還有幾個同村的玩伴,一蹦一跳一起去上學,在起伏的山路上有說有笑。

蘭花的書包跟山伢的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她在書包的背袋上精心的係了根紅繩子,花一樣,又象蝴蝶伏著。

二寶說:“蘭花、山伢是一對。”

山伢說:“二寶你把話說清楚,什麼一對,是一樣,書包一樣。”

二寶執拗地說:“一對,一男一女,你看蘭花的書包是一個女的,紮根紅頭繩。”

很快,山伢的書包上也有了一朵這樣的花。

二寶大叫,“蘭花就是偏心,蘭花喜歡山伢。”

蘭花的臉就紅彤彤的,漂亮極了。

她幾個小碎步走到山伢他們前麵,迎著初升的朝陽,她的大辮子在腦後一搖一擺,她的花衣裳在山風中飄曳,她渾身鍍上紅光,太陽就在她的前方,她仿佛整個人都走進了太陽裏。

四周空曠的山穀,穀裏雲蒸霞蔚,此景使山伢驚詫,以為見到了人間仙境,而蘭花就是仙境裏的仙女。

二寶說:“蘭花,唱個歌吧?”

蘭花白他一眼:“不。”

“蘭花,你就唱個吧!”山伢說。

蘭花白他一眼,什麼也沒說。

山伢發現,同樣是白了一眼,這眼裏的內容卻絕對不同的,白二寶是你想的美,我才不唱呢。而對山伢,是一種含情脈脈的嬌嗔,這種含情的嬌嗔,在山伢的記憶裏深埋不可磨滅。

往後無數的日子裏,不管是山伢開心還是寂寞,不管是人多還是獨處,他都會時而想起那樣的白眼,一股暖流就甜蜜了他的心田,那種滋味,不能為外人道爾。

蘭花輕啟嘴唇,牙齒雪白,她看著山巒,看向太陽,一種之音就在山裏響起,這是最天然的歌聲,不帶任何裝飾,雖沒有其它樂器伴奏,四周也沒有煽情流淚的觀眾,但在山穀空鳴的混響下,顯得是那樣的悅耳動聽,滌蕩塵埃。

郎在山那邊喲,

山隔山那個遠,

姐我想起你喲,

眼裏那個淚漣,

不知何時來喲,

我倆那個相見,

牽著那個手喲,

肩就並著那個肩。

蘭花用山裏妹子特有的清脆嗓音唱著山裏世代口口傳唱的民謠,這些歌是她聽她媽媽平時哼唱的。

山伢看見山裏的晨鳥撲騰著翅膀朝他們飛來,草裏的蟲鳴都停止了叫聲,而那稀疏的樹木一個個站直了不再搖晃。

要是能一直聽蘭花唱歌多好啊!曾經年少的山伢那樣的想,那時的日子為什麼能那樣的簡單?

“沒羞,沒羞,蘭花想情郎了。”二寶拍手叫起來,蘭花的臉羞得更紅了。

山伢眼前的幻境破碎,心裏不禁有些惱怒,他瞪了二寶一眼,表達著自己的不滿。“就你瞎咋乎,滿好的意境都讓你攪和了。”

二寶吐下舌頭,做了個怪像,“少來,這就幫上了,你還沒娶蘭花呢。”

你說你就一小屁孩,毛都沒長齊,知道個什麼,一天到晚都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當然,山伢也是個小屁孩,確實老想著怎麼娶蘭花。娶蘭花有錯嘛!

“我……”山伢掄起了手要打二寶。

“來呀,來呀。”二寶調戲著他,然後跑了起來,二寶跑到那塊突出的岩石上,衝著遠處的大山叫喊:“蘭花喜歡山伢,蘭花喜歡山伢。”

聲音在山穀回蕩,一聲接著一聲。

山伢心裏美滋滋的,蘭花就是喜歡他,他也喜歡蘭花,若能長相廝守,他希望是一輩子。

姐姐山穀、柱子等人都笑嘻嘻的,在他們身後看著,而蘭花並未太羞澀地看了山伢一眼,山伢的心裏又灌滿了蜜。

那是山伢兒時最快樂的回憶,他真想將時間象膠片一樣,定格在那個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