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解放(1 / 2)

在山伢的記憶裏,他爹給他的印象是混亂不堪的。

為什麼這樣說呢?

山伢他爹經常天沒亮就出門,天不黑不著家,有時甚至是幾天都不在家裏,回來時大多也是喝得醉醺醺的,家裏的事情,難得指望上他。

做為男人,他爹胸無大誌,碌碌無為,而且好吃懶做,在當地是出了名的懶漢,混混,整天就知道喝酒,再著就是賭錢。

做為丈夫,他爹從來不知心痛妻子,典型的大男子主義,經常在家作威作福,魚肉自己的女人,不管是在外受了氣還是在家氣不順,都拿自己的女人出氣,張口就罵,伸手就打。

做為父親,也是不合格的,他爹很少管子女的生活,小孩病了,沒給喂過藥,在小孩餓的時候,沒給做過飯,在山伢冷時,沒給加過衣服,在山伢需要他時,見不到他的身影。

最主要的是,山伢不能容忍他爹經常欺負他最崇敬的人——山伢他娘,這使得山伢打心眼裏痛恨他。

每當看到他娘臉上或身上的淤青、傷痕,山伢就氣不打一處來,久而久之就有了要殺人的念頭,殺他自己的爹。

雖然那時山伢僅僅隻有十歲。

今天,山伢終於喊出了自己憋在心中很久的聲音,他雖然有些慌張,更有強烈的快感衝擊著他的身體。

山伢他爹也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衝過來,一個大嘴巴扇出,山伢臉上立即五個紅印,嘴角也流出鮮血,半邊腦袋都木了,久久散不去。

他爹打人從來都是這樣,心黑手辣,有仇似的。

山伢沒動,輕蔑地看著他爹,象多年前共產黨員麵對敵人的刺刀一樣,就差來兩句口號。怎麼喊呢?

“打倒帝國主義!”不是,帝國主義是什麼意思,山伢不清楚。“打倒反動派!”也不合適,他除了吃喝就是賭,好像對政治不感冒。

那就不喊了吧,反正在山伢有限的印象裏,革命者慷慨就義前,大多要喊上這麼兩句的。

不過,山伢他爹一定會後悔今天的所作所為,山伢想,有一天山伢會連本帶利還回去的,他說到做到。

山伢的娘發瘋狀嚎叫聲推開他爹將山伢抱住,母性這時全發揮出來,她護著山伢,象護著個小牛犢。

他爹更來氣了,拳腳又有了派場。“你給老子生的好伢……”

他娘橫過身子,擋住所有的侵襲。

平時山伢非常聽他娘的話,最喜歡娘的懷抱,雖然已經不如兒時的飽滿溫暖。

山伢依稀的記得小時候要賴進娘的胸懷才肯入睡。

山伢掙開他娘,轉身跑向柴房。

他爹在身後不幹不淨地罵著:“娘們馬屁的,哪來的野種,敢殺老子,反了你。老子在外麵混你在哪轉筋?”

然後他就驚慌地沒有再罵一句話,因為山伢手裏真的提著把彎彎的柴刀,憤怒地衝過來。

刀子在山伢手中閃著寒光,山伢把它舉得高高,一副玉石俱焚的樣子——山伢是玉,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而他爹,就是塊石頭,一塊又臭又惹人討嫌痛恨的臭石頭,山伢的樣子一定凶神惡煞。

山伢的娘也嚇傻了,又從地上爬起來抱住山伢,“山伢,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咋說他還是你爹呀。”

“放開我,我早就想痛快了。”山伢揮舞著刀,這瞬間山伢有種莫名的興奮,。

想當時山伢的樣子一定很嚇人,不然他爹為什麼悶聲不響的站在那,一動不動。

“不能啊,不能,山伢,我給你跪下了,好歹他,他……是你親爹呀。”

他娘近乎絕望的叫嚷和哭泣也驚動了住在相隔不遠的旺福大爺,旺福大爺瞪著雙鷹眼,“還不快出去。”他對呆立當場的山伢他爹說。

他爹這時才反應過來,嘴裏嘟囔著象條夾著尾巴的狗一樣灰溜溜的跑了。

一個時代就這樣結束了,獨裁統治這個家長達十多年之久的專製者,被推翻了,這個家也迎來了1949年——解放了。

有人說,‘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這是誰說的,咋說的這好呢!今天山伢爆發了,山崩地裂般,並取得了勝利。

從那以後,這個家裏的獨裁,絕對的權威就很少回來,可能這家已經沒他留念的,或者是他的兒子太傷他的心,太不給他麵子。

麵子這玩意,真操蛋!

不回來還好些,反正家裏就指望不上他,不回來添亂就已經謝天謝地,燒高香了。家雖然過的清苦點,到落個安寧祥和。

不過山伢的娘的心裏總象有什麼放不下,有時站在院門口,四處地張望,不知想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