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青蓮月、墨跡繪不盡紅妝。
“可芙!還不將朕的戰甲找來,呆頭鵝似得癡傻站著,可是要朕親自去尋麼!”
李婉雖知可芙等三丫鬟是為自己的安危著想,但看到乾安這一團亂麻的局勢也是有些氣惱,當下不禁加重了語氣,皺著眉說道。
“可芙不敢!可芙這就去尋來為皇上披上!”可芙忍著淚意,跪著認了罪,便是起身去尋戰甲,從她跟著李婉之日起,李婉便沒有向她說過一句重話,而今李婉氣惱,她也是有些委屈,但她抬眼望了望李婉隆起的腹部,卻又熬不過對李婉的疼惜。
“皇上……”看到李婉緊緊擰著的眉,可芙望向身後芷文、芷蕊兩姐妹,隨即與之“噗通”一跪,苦苦哀勸著李婉為腹中孩兒多多著想,多多為赫連宇想想。
“可芙……”李婉低頭,輕歎,她又何嚐不解三丫頭的苦心。她自然是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
可如今國難當前,且不說她身為一國之君決然不可拋下她的子民,臨陣脫逃!單說父皇含恨而終之時,自己曾立下重誓,死也要護得母妃陵寢安好!
這讓李婉如何肯棄下這乾都?
“你若不與朕披上戰甲,那朕便就此上陣吧……”李婉回頭深深望了三人一眼,淡淡留下這句話,一拂單薄的衣衫,隨即大步踏出門去。
“公主!”
“王妃!”
可芙與芷文、芷蕊的俏臉上此時已然掛滿了淚珠,呆望著李婉決意離去的身影,皆是呼喊出了一聲對李婉的舊稱。
“今夜,若乾安城破,我便再不能護你們周全!你三人現下且拿著皇令出城,尋個安定處落腳,今生再不要踏入皇家半步!“
聽見李婉這話,可芙三人皆是捶心痛哭,卻也不聽李婉半句,將皇令往地上一擲,便是拿上李婉的戰甲,堪堪前去城樓尋去了。
那可芙與芷文、芷蕊姐妹三人,亦然不是貪生怕死之人,李婉不僅是她們的主子,更是她們的好姐妹!
不論此番是死是生,她三人定當相隨!
李婉一襲青衣,玉立肅殺的城樓之上,平日裏那般君臨天下的威壓已然被盡數收斂,她遠遠望向北方那一抹殘陽,眸間氤氳出一絲絕望,隨後蔥白手指往雲魂那冰冷的劍身上一握,鏗然一聲拔出那把千年古劍。
“伏昌,對敵之事可是籌謀妥當了?”
“皇上……應敵之事皆是布置妥當,隻是……”任伏昌再是個久經沙場的鐵麵將軍,在看到李婉那隆起的小腹之時,言語之間還是透露著難以自抑的擔憂。
“伏昌,平日裏你那般處事果決,今日怎麼也吞吐起來了?為將之領,切記不可優柔寡斷,猶豫不決。”
“末將之錯,請皇上責罰!”聽出李婉話中的嚴厲,伏昌趕忙俯身一蹲,恭敬說道。
“伏昌……”李婉低眼往伏昌身上沉沉一看,眼裏有說不出的感激。
“還好,此時,朕有你。”
李婉那低迷的嗓音消散在陰冷的風中,引得伏昌心一酸,不禁熱淚上湧。
“皇上……城樓實乃險地,萬望皇上顧念著小皇子的安危,快快離去才好。”
“伏昌,你不是不知,大軍壓境,這軍心是何等的重要!難道你想讓我們乾安不戰而降嗎?”
李婉話音剛落,一帶著淩厲氣勢的箭矢便急速射來!虧得李婉眼疾手快,敏捷的一個利落閃身,那箭當即便擦著李婉的紛飛的衣袂險險掠過。
“皇上!!”伏昌一驚,悶聲叫道。而李婉心中卻更為駭然!承天領將是為何人?箭法如此高超!!
可轉念一想,這其中絕還有李婉有孕在身的緣由,換做一年之前,李婉可不會連那普普通通的箭鏃都如此吃力躲過。
李婉與伏昌見那深深沒入木櫞,尾部回旋搖蕩不已的赤色長箭,神色都不覺一緊。
而那被大朵大朵黑色雲朵壓得更加陰沉的天幕下,卻是越發的靜謐了起來……
“伏昌,各部待命,敵軍來了。”
“末將得令!”伏昌望著那素衣墨發的李婉,心中沒由來的安寧。“皇上,能與您並肩而戰,伏昌此生無憾矣!”
聽得伏昌那飄散在寒風中的話語,李婉不由雅靜一笑,“朕又何嚐不是?”
而那鎮守城樓,挽弓待敵的守兵之中,一身量矮小的瘦弱少年,斜眼遠望了李婉背影一眼,而後輕輕壓低了軍盔。那恨意滔天的臉上布著一條猙獰的傷口,而那傷口末端的血色嘴角,卻是笑意橫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