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憐絳(1 / 2)

紀月棠半跪下去,無視狼狽,伸手攬抱起師湘湘,陸弦本想幫忙,被他輕輕推開。

“湘湘......”

師湘湘聽見他的聲音,仿佛卸下了沉重的包袱,整個人癱軟了下去,唯有雙手緊緊圈環住他的脖子。

紀月棠抱著她向外走,神情肅穆,步履盈穩,像在完成一個重大的許諾。小白狐也一步一步跟隨在他身後,不偏不離。

“公子留步!”夕綰寧忽然喊道,“讓姑娘去樓上廂房歇息吧。今日此事是憐絳閣樓過錯,就當我替眾姐妹賠禮了……”

紀月棠回過頭,不冷不熱地道了一聲謝後,仍是走出了憐絳樓的門。

眾人見紀月棠並不領情,又見平時淡定優雅的夕綰寧此刻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都有些訕訕的。

夕綰寧一拂袖,命令道:“今夜憐絳樓閉門謝客。你們闖下大禍,都給我回房思過,”她的視線冷冷落在蘇麗人身上,“蘇媽媽,我念你年老,在憐絳樓也辛苦數載,便寬許你料理樓中事務。可是,你越來越恃寵而驕,目中無人,難免誤了樓中姐妹。收留你到今天,你我恩盡,還請蘇媽媽另尋出路吧!”

“夕姑娘,你當真要趕我走?”蘇麗人驚道。

夕綰寧凝眉生怒:“若蘇媽媽嫌我說得不明白,那我再說一遍,今日我逐你出憐絳樓,恩義兩絕,永不再見!”

“夕綰寧!你夠狠!”蘇麗人見她這樣撕破臉皮,氣得渾身發抖,破口大罵,“我蘇麗人辛苦養你十幾年,隻當是喂畜生了!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早晚會遭天譴!”

眾人聽她越罵越難聽,但因夕綰寧在場,也不敢輕易出聲製止。

“來人,送蘇媽媽出樓。”夕綰寧喝令道。幾個躲在屏風後的小廝連忙上前,將蘇麗人連拖帶趕“送”出去了。

夕綰寧轉身又對眾人道:“你們還愣在這裏做什麼?也想和蘇媽媽一起走麼?”

眾人一聽此話,哄然作散,各自回房,不敢來礙夕綰寧的眼。

此時廳中,便隻剩夕綰寧和陸弦二人,四目相對。

陸弦忽然飛身上前,雖無武器,但手心聚成一股劍氣,向夕綰寧揮劈而去。須臾間,夕綰寧側身閃避,同時抽舞起挽在臂上的絲帶,形裹成一道無形盾牌,恰恰抵住了陸弦的劍氣。然而陸弦輕收劍氣,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把折扇,橫著擊向夕綰寧的臉,夕綰寧靈巧飛踏起,從袖中射出三根銀針,一根把折扇釘刺在木梁之上,兩根飛向陸弦的雙眼,陸弦不閃不避,凝神聚氣,飛針在睫毛分寸處反被折斷,落在地上,與尋常女紅所用銀針並無異處。

“你的武功,倒是進益許多。”陸弦背手而立,冷冷的讚美,卻聽不出絲毫善意。

夕綰寧陡然戴上比他更冰冷的麵具:“那也是拜你弦七公子的教詣。”

“我隻指點過你彈琴,卻未曾教過你武功。”無辜而絕情的口吻。

夕綰寧黯然一傷,咬唇自嘲道:“原來我們的重逢,是這樣的,這樣句句藏鋒、你死我活。”

他想,你錯了,我一直都在,隻是你未識辨得出。

“可是那時,你明明說過......”她想到當年他說的蜜語甜言,心中愈發淒然,隻覺往昔如夢,驚鴻即破。

“那時你是夕綰寧,不是豕信閣的護衛。”他靜靜看她,仿佛終於也逼自己接受了現實。

當他說出“豕信閣”三個字時,她通體一震。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在我離開憐絳樓的那一天。”

“我的族人世代效命於豕信閣,”她徒勞地解釋,“我沒有選擇......”

“包括和我在一起?”他冷笑。

她咬緊泛白的唇,豆大的汗珠凝在額頭,“我尚未算計到那種地步,陸弦,你未免高看了我.......”

是他看錯她了麼。

那年,他是在憐絳樓的擷秀大會裏第一次見到她。擷秀大會名風雅,其實不過是為客人挑選,那個混跡在低等舞姬裏的小女子,手舞足蹈,動作生疏且幅度過大,惹得旁人側目,紛紛大笑。掌閣媽媽怒氣衝衝地將她攆出來時,她還調皮地做著鬼臉。蘇麗人把她帶到他麵前,賠笑道:“弦七公子貴駕來此,姑娘們招待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