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已換上幹淨衣服的女子坐在梳妝台前,銅鏡中的她麵容憔悴,發絲散亂。她拿起一把木梳梳頭,用雙手緊緊捏住了才不至於顫抖得厲害。男人坐在床邊,將衣物和銀兩盤點了一遍,發了一會兒呆,才係好包裹,踱步走到女子身後,溫柔按住了她的肩膀。
“修哥,我害怕,”女子歪頭輕貼他的手,顫聲道,“若不是那位俠士,我們.......我們恐怕早就被......”
“不會的,不會的,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受傷,”男人安慰道,“我們明天一早就啟程,快馬加鞭,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白頭到老。”
“修哥,我們暫時留在這裏好不好?我看那位俠士和葉坊主都是麵慈心善之人,說不定他們會保護——”
“你後悔了?”男人的眼中透出冷意,“你後悔和我過這樣流離失所的生活了?好,好,那你留在這裏,等著他們來接你回家,安享你的富貴榮華!”
“修哥!”女子眼中泛淚,“你不要這樣說!我怎麼會後悔?你把我當成了什麼人?我這一生跟了你,斷然不會再尋別的歸所!”
男人見狀,似乎也心軟了,摟緊她的肩哄道:“是我不對,我一下子心急,說了不該說的話。好了,你別哭了,全是我的錯。”
這時,敲門聲響起。
女子慌忙拭淚,男人放開了她,轉身去開門。見是葉棲霜,謙遜一讓:“葉坊主。”
“李公子,李夫人,飯菜已經為你們備好了,請下樓用膳吧。”
“多謝葉坊主好意,我和內子還是吃些幹糧——”
葉棲霜打斷他:“李公子這話說的,傳出去人家還以為我蕪蘼坊待人刻薄,連頓飯也不肯給客人吃。再說了,尊夫人身形柔弱,這一路想必受了不少苦,不好好滋潤調補怎麼行呢?”
男人推辭不下,便和女子隨葉棲霜下了樓。
一樓。紀月棠早已吃飽,拖著師湘湘和狸奴兒回房了。夕綰寧覺得久留無趣,便也以身體不適為由,回到了房間。席間隻剩下陸弦、鄭堪眠和墨谿生對飲。葉棲霜帶著李氏夫婦入座後,命人把羲澤的那壇幽夢期沉搬走,不讓他們三人再喝。
“棲霜,你總說老宋小氣,其實我覺得你更小氣。”鄭堪眠倒了倒空酒杯,聲音裏已帶著幾分醉意。
“這和小氣無關,”葉棲霜道,“這可是我的嫁妝,讓你們都喝光了我還怎麼嫁?”
墨谿生有酒壯膽,眯蒙笑道:“霜霜,沒關係的,就算你沒有嫁妝,我還是會娶你的......”
陸弦倒是很清醒,一字一句道:“谿生,你忘了?你未來嶽父可是有萬貫家財,富可敵國。怎麼可能會沒有嫁妝?”
墨谿生鄙視了他一眼,撅著嘴道:“哼,我又不是衝著錢才要娶霜霜的!”
葉棲霜怕他失控胡言,便喝令道:“李公子和李夫人還在這裏呢,你們不要耍酒瘋。”
“對啊對啊,李公子和李夫人還在這裏呢!”墨谿生鸚鵡學舌,突然興奮起來。
陸弦和鄭堪眠同時無奈地搖了搖頭。
葉棲霜為調節氣氛,便問道:“敢問李公子和夫人是哪裏人士,又如何遇上了歹徒?對了,若你們有需要,我可以派人護送你們回家。”
李公子道:“實不相瞞,我和內子祖籍閎州,本想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但連年災事,溫飽難填,所以我就與內子帶了所有家當想來金陵投奔親戚,誰知尋人未果,便遇上不法之徒。幸得這位鄭俠士賜救,我們才保住了性命。”
“閎州?”葉棲霜若有所思,“我隨家父去過閎州幾次,那裏雖沒有良田千畝,但也不算是多災荒地啊。還有李公子說話的口音,倒不像閎州本地的口音呢。”
李公子麵上掠過一絲慌亂,但很快恢複了鎮定的表情:“授業恩師來自外鄉,所以久而久之,我的閎州口音就不太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