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故人(1 / 2)

煎藥房。按照師蘭虞的吩咐,紀月棠把柳葉銀鑲刀依照大小放在寒玉盆中,以水滌浸。因無外人在,師湘湘把麵紗解了幹活。她把用於縫合的蛟線整理好,然後一手捧小石盅,在盅內放入蟾酥,薄荷腦和細辛,慢慢研磨,作麻沸之用。隻是在研磨之時,她時不時抬起頭偷瞥幾眼紀月棠,麵上帶著一絲狐疑,心中還在想剛才紀月棠和她爹的事情。紀月棠見狀,微微揚唇,把寒玉盆輕放在地上,無聲無息地走了過來。師湘湘正低頭研磨,忽見一隻白皙的手伸過來,勾起了她的下頜,她慌亂抬眸,紀月棠的臉近在咫尺,他深邃寂然的眸眼,高挺的鼻梁和微張的清潤唇瓣,令她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阿......阿棠,你想作甚麼?”她下意識想往後,卻被他的另一隻手扶摟住了後脖頸。

紀月棠的笑容多了一抹邪魅,口吻卻滿是無辜:“你方才不是一直在看我麼?所以我就靠近些,讓你一次看個清楚。”

“我......我沒有。”她弱弱否認。

紀月棠沉吟片刻,忽然湊近,鼻尖幾乎相抵:“哦?”

師湘湘以為他有些信服,便多了幾分底氣,急中生智道:“當然啦!是你在看我才對!如果你沒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說,阿棠,你為什麼看我?你看我多久了,你——”話未說,她的嘴便被猛然靠近的唇瓣堵住了,從輕啄到溫吮,氣息灼熱,她腦子裏如有一束束煙火追逐升穹,轟然炸響,伴隨著五光十色的尾光,瞬間將黑夜描成一片愉悅燦爛。如同,初遇他的那一夜。身體裏仿佛有什麼在蘇醒,急不可耐蔓延開來......

“湘湘......”

當她醒過神來,發現紀月棠的手已全然鬆開,反倒是自己,不僅身若無骨地緊貼著他,雙手還搭在他的肩上,至於石盅,早就掉落在地,幸好沒有打碎。

她驀然撫上自己的唇瓣,依舊滾燙不已,心中一驚,慌道:“阿棠,我生病了!”

紀月棠皺眉:“你沒有生病。”

“可是......”可是,為什麼她的身體如火焰長灼,高熱不退?

“是喜歡。”

“喜歡?”

紀月棠雙手捧住她的臉,輕輕捏了一捏,大言不慚:“因為你喜歡我,才會這樣。”

她似懂非懂想了片刻,靈機一動,雙手也由肩摸到他的脖頸,還在喉結之處挑摸了幾回,紀月棠頓時僵住。這丫頭想幹什麼?卻見她一臉欣喜道:“阿棠你也是熱的!你也喜歡我,對不對?”

紀月棠的目光霎時清灩,俯首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柔聲道:“噓,這是一個秘密。”

他終於承認喜歡她。

原來是兩廂有意,而非她自作多情。

她喜不自勝,卻也學了幾分女兒家的矜持,踮起腳,勉勉強強夠到他的耳畔,像掛在枝上的小鬆鼠,低聲自嬌:“放心吧阿棠,我不會告訴別人,連我爹也不會說的。”

說起她爹,她才想起自己一開始的疑惑,“可是阿棠,你是不是認識我爹?”

剛才在煎藥房,她看見阿棠和爹爹,分明是從前就相識的模樣。如果說是第一次見麵,未免太過牽強。畢竟,她爹不是一個容易親近的人。

紀月棠笑著搖頭,眼底卻掠過一絲倉皇:“為什麼這麼說?”

“沒什麼。”她作罷,俯身撿起石盅和草藥,繼續研磨。她知道阿棠沒有說實話,可她不願拆穿。他今晚已經交付給她一個重大的秘密,她不能太貪心。

紀月棠幫她往盅裏添加入剩餘的藥草,一麵仔細觀察她的表情:“你有心事?”

“我隻是......我隻是擔心王辛姐姐......她一定很喜歡林公子,才會願意捐心。可惜,就算林公子活過來了,好起來了,她也看不到了。”

師湘湘黯然,一室月光仿佛也變成慘白剌剌。爹爹曾說過,她不適合成為一名醫者。並非是不夠聰明,而是她表麵雖大大咧咧,內心卻太過柔軟,無法將自己抽置事外。而這種豐沛的感情,會影響一名醫者的判斷。

紀月棠愛憐地撫摸過她的頭發,不知作何安慰。

人各有劫,冷暖安之。旁觀的人都覺得可惜,也許王辛自己並不覺得可惜。又或許,王辛是千百輪回之後的書生,而林承錯的前身是那施恩行德的浣素神女。一次偶然相睨的情結,盤生出纏綣無盡的溫柔歲月。

晨曦的光芒灑落窗欞,微風輕送,鳥兒也嘰嘰喳喳。林承錯緩緩醒轉,朦朧的視野漸漸清晰。這是林府,他自己的房間。紫檀司床,玄紗床幔,一旁的紅木香案上還擺著一對和田玉瘦瓶,書架上依舊是滿滿的古籍書帖,西壁上掛著的是他最喜歡的漁舟晚歸圖。一切看起來與離去之時沒有任何改變。他心中疑惑,自己不是應該在浣素竹林的竹樓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