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言笑晏晏,學生們各自摟著身邊的姑娘嬉戲,酒色漸增,正好一夜風流,而住在蕭紅樓旁邊的客棧裏的兩位師徒可不能這麼閑暇,在客棧安置妥當後,中年男子便提劍出了客棧,秋袁則留在客棧注視著蕭紅樓的一舉一動,中年男子一路朝北直到皇宮大院,卻不走大門,也不叫人通報,側身繞至左耳偏門,此時已經入夜,一輪明月掛在天邊,正好為夜行人指明路的方向,兩耳門處燈火稍暗,見一撥侍衛朝這邊走來,腳下輕點,輕身躍到一棵大柳樹上,待一撥侍衛走過,掌握到下一撥侍衛要在一刻鍾後出現,抓緊時機跳下柳樹,一個鯉魚打滾隱身入一座假山內,在假山對岸是一處瓦房,中間隔著一方魚塘,此處乃是瓦屋後方,牆上開出一扇通風窗,窗裏燈火通亮,牆上人影飄移,中年男子提氣翻身幾個筋鬥,身體穩穩落在牆外的空地上,此處隻有一尺來寬,下邊便是魚塘,中年男子從魚塘的另一邊輕身越到這麼窄的地方,竟然心不跳氣不促,其武功修為可想而知,來到窗前正要叩窗,卻聽見屋裏有兩人在說話,中年男子眉頭微鎖,趕緊將自己隱身進旁邊的竹林裏,隻聽一老人道:“稟太後,這就是風雅堂裏所有學生作的賦文。”中年男子聞得此聲,登時大驚,不經意低聲呼道:“謝予敷!”
屋裏談話的兩人正是有悔真人徐氏與風雅堂夫子謝予敷,屋裏陳設極其簡單,除了必要的桌椅,床榻之外便無其他,兩人分南北對視坐與蒲團上,中間隔著一隻小木桌,桌上擺著一隻茶壺及兩隻茶杯,這謝予敷年過五十,曾為徐國儒監司,負責編撰史書,膝下無子,唯一小女,年方十八,喚作蘭語,妻子王氏,謝予敷早在十八年前因為宮廷巨變,將妻女轉送至鄉下,自己則退居風雅堂,以傳教為生,因他不再過問政事,朝廷也不再為難於他,見近些年日子過得太平些,便將妻女接到徐城,一家人才總算得以團圓。
有悔真人除了誦經念佛之外,尤好詩詞歌賦,皇上知其母親自來就有此等喜好,便命謝予敷得了好詩便要進宮獻給有悔真人,今日為與家人團圓,便給學生們留了功課,下午時候,學生們相繼將賦文交來,著實令他滿意,此時將賦文交給太後,太後也十分高興,道:“謝夫子,真是難為你每次都要你親自入宮。”
謝予敷微微笑道:“真人不受俗禮,願與小人一同賞閱詩文,乃是小人莫大的福分,怎敢有倦怠之意。”
有悔真人將賦文拿在手裏,正要翻看,忽想起什麼,道:“對了,是否接了妻女來徐城?”
謝予敷道:“謝真人掛念,下官已經將他們接到風雅堂內安置妥當。”
有悔真人笑道:“那就太好了,你與她們相隔十幾年,真的應該多跟她們好好聚一聚,風雅堂裏的那些孩子也要勞煩夫子多多教導他們才是。”
謝予敷連連允諾,有悔真人甚是滿意,從一累賦文中取出一篇,看了一遍,略有失望之意,搖搖頭道:“唉,仕承為人循規蹈矩,喜歡按部就班,所以寫出來的賦文不足為觀,內容平凡,不求新穎,我還是看看邵陽的賦文吧,不知道這孩子這次又寫的是什麼?”從眾多賦文中翻出邵陽的賦文來,讀道:“天昏地濁兮無明日,農沒商賤宦當世;草英共憤兮舉杆旗,鹹年二夕出徐技;上統官僚兮有正方,下禮賢士無彷徨;技據河岸兮自不量,淩弱不欺自來訪;二十三年兮奸人蠱;一世揚名成古枯。”讀完又是一聲長歎。
謝予敷不免納悶,邵陽的賦文不說是絕品,可也堪稱上上之佳作,不知為何真人還要發出一聲長歎,道:“真人,邵陽的賦文隻寥寥幾十個字便將文中人物描述的淋淋盡致,可堪稱上作,為何真人還要歎氣?”
有悔真人轉哀為笑,道:“夫子說的不錯,正因為這樣我才歎氣,一是因為邵陽小小年紀竟然知道先帝生前功勳卓著,縱觀全篇,大有對先帝崇敬之意,觀今日,對古人歌功頌德者不少,但是在當下敢為先帝寫賦讚頌的人卻寥寥無幾,可見邵陽膽識過人,將來一定有一番作為,夫子,邵陽是徐國不可多得的人才,你可要好好教導他,不要讓他入了歪道,你要謹記。”
謝予敷道:“是,真人。”
有悔真人望了一眼窗外,道:“時候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謝予敷起身道:“是,小人告退。”退出房間出了綠竹苑。
有悔真人又忍不住拿起邵陽的賦文讀了一遍,最後還是一聲歎息,窗外中年男子確定謝予敷已經離去,便身影一閃,躍進屋裏跪下參拜道:“參見太後。”
有悔真人的思緒正在緬懷故人,突然有人闖入,著實嚇了一跳,但見來人衣衫簡樸,低著頭恭敬的跪在麵前,隨即鎮定下來,道:“是善元啊,起來吧。”
原來這個滿臉胡茬,高大的男人便是萬人敬仰的徐國第一武士李善元,李善元應聲站起身來,有悔真人道:“你的信我已經看過了,現在事情怎麼樣了?”
李善元道:“回稟真人,我和秋袁已經打探到那名女子現在就藏在徐城之中,我們打算今晚動手。”
有悔真人一改之前的淡漠神情,立即變得深思熟慮起來,道:“你確定那女子就是單國公主?”
李善元回想之前在邊境碰到那女子的情形,肯定的道:“確定,真人。”
有悔真人皺著眉頭點頭道:“那事情就難辦了,若是常人,殺了便了,可要是公主的話,那就隻能活捉,而且要秘密進行,到時候當麵交與單雲天,看他還有何話說。”
李善元道:“可是這樣做的話,單雲天雖登基不久,但是根基良固,近幾年一麵勤操水上軍士,一麵加派密探來我徐國暗訪,此次更是派上他的親妹妹,單香公主,我看他是別有用心,若抓了單香公主當麵交給他,隻怕他會另某事端,反過來說我們綁架他國公主,挑起事端。”
有悔真人點頭道:“嗯,說的有理,徐國和單國如今兩虎相爭,拚的都是耐力,我們必須沉住氣,既然單國已經開始加強軍隊訓練,我們徐國也要做好防護的準備,如今你既回來,就留下來吧,徐國需要你。”
李善元驚訝的望向有悔真人,隨即又低下頭,自己從未想過再入宮門,忙鄭重的雙膝跪地道:“謝真人恩典,但是小人才疏技拙,怕有負太後重望,請太後恩準讓小人隱於市井,做一名普通百姓。”
有悔真人驚訝不小,道:“什麼?你想歸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