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以後,在俄國十月革命的影響下,日本社會發生了激烈的動蕩,當時社會思想活躍,民意沸騰,反政府的群眾活動不斷湧現,革命的、民主的力量迅速增強。社會的巨大變動也衝擊了芥川的書房,使他從藝術迷宮中走了出來,關注社會的激變。在創作上,他開始脫去曆史的外衣,逐漸直接取材於現實生活,描寫了日本資本主義社會的種種現象。第一篇具有鮮明現實傾向的作品是短篇小說《桔子》(1919),它是一幅列車上的即景寫生,寥寥幾筆,勾畫出一幅生動感人的畫麵。一個鄉村小姑娘去城裏做傭人,在停車的三岔路口上見到前來送行的三個弟兄,她探身窗口報之微笑,並把手中的幾個桔子酬謝了弟兄。貧家孩子姐弟之間的真誠情誼躍然紙上,使人感到社會的光明。在一旁觀看的“我”“頓時恍然大悟”,“忘記那無形的疲勞和倦怠,以及那不可思議的、庸碌而無聊的人生”。作者捕捉到勞動人民的真摯淳樸的情感予以表現,反映了他的人道主義的思想和對人類的希望。《桔子》是他作品中少有的對生活抱以明快心情的佳作。

繼《桔子》之後,芥川又寫出表現近代知識青年生活苦惱的作品:《保吉的劄記》(1923)、《大導寺信輔的前半生》(1924)、《秋》(1926)以及《玄鶴山房》(1927)等。

《玄鶴山房》以老畫家崛越玄鶴死前病榻的生活為中心,揭示了資產階級家庭中的明爭暗鬥。畫家的女兒女婿從不把重病的父母放在心上,而是希望父母早死,家產可以早日到手,並且還防範父親外室阿芳母子前來幹擾財產繼承。老畫家目睹家庭的矛盾,自歎一生“卑劣”,感到絕望。自縊未遂之後不久病故。作者深刻剖析了這個家庭的成員無不是自私自利者,他們每一個欲念,每一個行動無不牽動個人的私利。隻有出身下層的外妾阿芳才真誠希望丈夫病愈,前來盡心侍奉。作品最後寫畫家死後出殯,作者讓一個進步的大學生出場,暗示了舊時代即將過去,新時代將要到來。小說用一幕資產階級家庭日常生活的悲劇,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的黑暗。作品陰沉灰暗,是芥川自稱為“極為陰鬱的力作”(《致吉田泰司書》)。

《水虎》(又譯《河童》,1927)是一部傑出的現實主義諷刺小說。它借用一個精神失常的人口述,偶入半人半妖的水虎世界的所見所聞,全麵抨擊了日本資本主義社會。水虎國是異常發達的工業國,“平均每月發明七八百種新機械”投入生產,每月也有大批水虎失業。失業的水虎被瓦斯成批毒死,製成肉食品,傾銷市場,以消除水虎罷工反抗。水虎社會也有法律,它以指控罪名為手段,受害者承受精神壓力自行暴亡,它也用軍警鎮壓不合時流的藝術表演。水虎國裏黨派之爭尖銳,各黨派都標榜自己是全體水虎利益的代表者。執政黨受報界政客的指使,報界則受到資本家的支配。統治者還可以隨意發動戰爭,驅使成千上萬的水虎去當炮灰,而資本家乘機大作投機生意,大發不義之財。水虎世界在作者筆下,就是一個活脫脫的資本主義社會的寫照,作者借它影射業已軍國主義化的日本,對其予以諷刺和批判。

芥川後期創作有不少的優秀作品,現實主義批判精神加強,同時,悲觀、厭世的情緒也有所增長。《竹叢中》(1921)借用曆史題材,寫了一件情殺案,由於供詞相異,案情難以辨認。作品的目的不在於製造一件情節離奇、懸念眾多的奇案,而是要說明客觀真理難以掌握,表露出作家的深刻的悲觀主義傾向。

正因為如此,他在晚年背負著沉重的思想壓力,在社會矛盾加劇、革命發展的形勢下,終不能棄絕舊物、擺脫舊時代的束縛而自滅。

從日本文學發展來看,芥川龍之介的創作標誌著一個時代文學的轉換,而他的死則標誌著日本近代文學的結束。

他的文名早已超出日本疆界,在世界上享有盛譽。20世紀20年代我國魯迅先生就曾翻譯了他的作品,以饗我國讀者;二次大戰之後,他的作品被譯成多種文字,成為世界人民共享的藝術珍品。日本文學界為了紀念他,每年召開“水虎”忌,還設立了以他為名的芥川文學獎——日本文壇上最高的文學獎。

黑島傳治

黑島傳治,1898年生於日本香川縣小豆島一貧農家庭,做過漁夫和醬油廠工人。青年時期靠苦學入早稻田大學預科,不到一年即被征入伍。1921年隨軍開往西伯利亞,次年因患肺病而回鄉,後進行創作。並參加無產階級文學運動。後因日本政府對進步文學運動鎮壓加劇,肺病轉重,被迫於1938年回鄉。

黑島傳治在文學活動期間,創作了大量的作品,有長篇小說《武裝城市》和短篇小說60餘篇,以及《軍隊日記》和評論文章《論反戰文學》等。黑島的短篇小說《兩分硬幣》(1925)、《電報》(1925)、《豬群》、《盂蘭盆會前後》(1926)、《被砸斷腿的人》、《農民的鞭子》(1927)、《泛濫》(1928)、《波動的地價》(1930)等,大多以故鄉為背景,描寫農民的貧困、地主富農的殘暴、資本主義侵入農村以及農民的破產和他們的反抗鬥爭。《豬群》是這類作品中具有代表性的佳篇。它以革命樂觀主義精神、風格獨特、筆法犀利,揭露和諷刺了地主兼工廠老板及其幫凶法院官吏的惡毒和愚蠢,歌頌農民的團結鬥爭精神,批判落後農民的自私自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