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從巨大而厚重的咖色窗簾縫隙中透進來,成為昏暗房間裏的唯一光線。
細長的一條,將整個空間劈成兩半,微小的塵埃在光線中懸浮,入冬以來最動人的碧穹暖陽,就這樣被房屋的主人冷漠的拒絕在窗外。
午休時間很短暫,可*******的男人睡的並不安穩,軟薄的羽絨被隻蓋到腰身,身上的白色居家睡衣慵懶的卷起,露出一小片白希的腰側皮膚,以及一個極致簡約的線條風箏刺青。寬鬆的領口之下,是他起伏的精致鎖骨,頸間覆著薄薄的汗,胸口急促的起伏,緊緊闔在眼瞼上的長睫毛,此刻正不安的顫抖著。
修長雅致的手指在羽被上無意識的抬起,最後,竟然一把死死抓住被子猛的從枕上彈起,涔涔冷汗順著他的脖頸鎖骨緩慢的沒入單薄的居家服裏,澄澈的眼眸有片刻的失焦,回神後,他抬起手掌抹了一把額上的細汗,額前的碎發被搓亂。
掀開被子,他邁開長腿下chuang,赤腳踩在柔軟的米白地毯上,脫掉上衣甩到一旁,赤/裸著上身,腰間鬆垮垮的吊著長褲,在昏暗中走向房間裏的浴室。
打開燈,突如其來的明亮讓他不適應,濃墨般的眉頭緊緊皺起,站在洗手台前的半身鏡前,打開水龍頭,用冬日的冷水洗了把臉,水珠順著他尖削的下頦滴下,雙手撐在洗手台上,視線落在鏡子裏,自己腰間那一枚小小的刺青上。
又夢到了死去了6年的人,夢到她像從前一樣如同頑劣的小孩,不顧濕漉漉的雙手是否還沾著泡沫就跳進他的懷裏,勾著的脖頸的索吻,濕涼的小手鑽進他的襯衫裏,細細的摸索著他肌膚的紋理……
死了6年的人還是經常出現在夢裏,她是有多不想離開自己。
臥室外麵傳來叩叩的敲門聲,他全然不理,關上浴室的門,脫掉居家長褲,走進淋浴間洗澡。
出來時穿著雪白的浴袍去衣帽間翻衣服,找出一身休閑運動服套上,拿起放在chuang頭上的方形金屬吊墜戴在身上,走到門口,旋動門把手,打開房門。
“爸爸,我們有必要再協商一下,關於送我去姑姑家的事。”男孩閃爍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白白淨淨,劉海整齊,跟他/媽媽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
喬謹則拍拍兒子的小腦袋,穿過客廳走進他的兒童房,拉出他的行李箱和書包,開始動手給他整理行李,“昨天給你買的變形金剛你放到哪裏去了?拿過來裝上。”
“爸爸!”
他盤腿坐在地毯上,一邊疊著兒子的睡衣一邊說,“給我一個你不想去姑姑家的理由,我又不是送你去孤兒院,有什麼可值得你抗議的?”
“姑父的臉像鐵板一樣,我不想跟鐵板生活在一起……”他抱著玩具跪在爸爸麵前,可憐巴巴的望著他,希望得到赦免。
喬謹則劈手奪走他懷裏的東西,塞進皮箱裏,十分義正言辭的對他教育道,“你姑父,就算是鐵板,也是一塊英俊成功的鐵板,將來你長大能有他那麼出色,你/媽媽會很開心。”
“我長成一副鐵板我媽媽會開心?”
喬謹則眯起眼睛一臉警告的意味,“給你半分鍾考慮你到底要不要去姑姑家。”
小家夥猶豫片刻,怯怯的問,“不去有什麼後果嗎?”
“後果就是,我揍你一頓,然後再把你送去。”
“所以我現在隻有兩個選擇?”
“對。”喬謹則點頭,“你自己乖乖的、興高采烈的去,或者是我揍你一頓,你哭得像個娘們兒似的被我塞到你姑姑家去,你選哪個。”
半小時後,小家夥坐在喬謹則的路虎副駕駛上,兢兢戰戰的問,“爸爸,我要是打了姑父家的花瓶,他會揍我嗎?”
喬謹則斜眼瞟他,一派正經道,“不好說,要看你打碎的是多少錢的。”
小家夥垂頭喪氣的趴在車窗上哈氣,委屈至極,“爸爸,我特別愛你,我不想這麼年輕就跟你分開,我舍不得我們之間的父子感情,媽媽已經不在了,現在我又要失去爸爸,寄人籬下,孤苦無依……”
“從美國回來之前我讓你答應過我什麼,你還記得嗎?”他麵色嚴肅的看向身邊的小兒子。
“記得。”小家夥沉默下來。
“說說。”
“絕對不拿沒有媽媽這件事來裝可憐。”
“OK,下不為例,別再讓我聽到。”
黑色越野停在莊重的祝家別墅門前,喬唯一家人在大門外列隊歡迎,喬梓遙背著自己的MCM雙肩包跳下來,十分恭敬的給姑父祝煜城鞠了一躬,“姑父晚上好!”
祝煜城愣了片刻,拍拍他的頭,“你好。”
晚飯時,姐姐喬唯一邊給他和梓遙夾菜,一邊低聲問他,“你能確保你的工作是安全的嗎?會不會接觸那些窮凶惡疾的殺人犯?”
喬謹則揚起眉頭,一副聽到天方夜譚的表情,“當然不能保證,不然我為什麼把梓遙送到你家裏。”
“要不你還是別接受這份工作了,你想做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安排,總之我不想你發生危險,你又不是警察,連起碼的防身術都沒學過,遇到危險怎麼辦?”
“我會盡量注意保護自己,我不會直接參與他們的抓捕行動,如果與罪犯麵對麵,除了抓到他審訊,基本就是他來打擊報複,梓遙放在你這裏我放心一些。”
“我會好好照顧他,把他養得白白胖胖。”
喬謹則撇撇嘴,“不要,白可以,不要胖,現在的小女生不喜歡胖子。”
晚飯後,他跟姐姐聊了會天,原本不願來這裏的小兒子現在跟兩個哥哥玩的正歡。
10點半時,朋友來電話讓他去夜店接一下,他就沒在祝家留宿,打算接完朋友直接回家。
臨走之前,給兒子留下一點現金,讓他請小夥伴吃甜品,小家夥眼淚巴巴的,正要感激涕零,硬是被他橫眉立目的瞪回去,“別給我像個娘們。”
※※※
燈影錯落裝修豪華的夜總會一樓大廳,一身灰色製服的帥氣保安推門進來,“哪位先生小姐叫了代駕?”
身邊幾個滿身酒氣的年輕人紛紛走出去,阿笙也從角落的沙發裏站起來往外走,寒涼冷風迎麵襲來,將她僅有的清醒也吹散,眼前頓生一片朦朧的白光,籠罩在一片光怪陸離的建築之外。
她不記得自己被灌了多少酒,反正她出來的時候,包房裏已經放倒半個班級的人馬。
眼前所見的所有燈光都變成一個原點,風情萬種的搖曳著,憑著直覺和記憶,她朝自己的停車位走過去,離近了,才看到車前站著一個高個男人,穿著一身灰色運動服,外麵還有一件花色羽絨馬甲,正朝著夜總會的方向張望。
阿笙步伐虛浮,努力的睜大眼睛想要去看清眼前人,卻隻能勉強辨認出,這是一張極為端正的麵孔。
她扶住車門掏出車鑰匙,按下解鎖鍵,含糊不清的問道,“怎麼收費的?”
喬謹則微微開啟的雙唇中間含著一股薄煙,慢慢吐出,隨即在風中消散,他眯起雙眼,安靜的打量她片刻,“嗯?”了一聲。“我問你怎麼收費?”她捂著嘴巴打了一個酒嗝,半眯著眼睛看他。
看出她是酩酊大醉不分是非,喬謹則又抽了口煙,言語間飄散出淡淡白霧,“你想怎麼給?按次還是過夜?還是包月包年?”
阿笙低頭從包包的夾層裏摸索半天,掏出一張五十塊的人民幣,“要問我怎麼給,就50塊,蒼瀾路220號山語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