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越忍無可忍,對著少年喊了句:“停下來。”
這話一出口,少年果然停了下來。
他眼裏的嘲弄煙消雲散,淡淡的神情中難得地流露出一絲驚訝。
不是辛越這句“停下來”本身有多大的威懾,而是這句“停下來”,是用日語說的。
辛越滿意地望著少年不掩飾的訝然神情,她拿起地上治傷的藥膏,輕輕塗在少年身上,她的日語流利清脆:
“以後他們打你的時候,你不要像今天下午一樣,一聲也不吭出來,雖然宋暢比較看得起你的漢子行為,但是船上的絕大多數海賊都是喜歡日本人哭爹喊娘的,你叫得越慘,他們心裏越爽快。”
少女麵容秀美恬靜,低低的聲音,好似春風拂麵:
“要是他們心裏爽快了,就會留著你這個樂子慢慢折磨,而不會一下子就殺了,而如果你太有血性,太有骨氣,他們怕你會反擊報複,一定會盡早殺了你以絕後患。”頓了頓她接著道,“保住性命之後,你再想辦法逃離這裏,最好的逃離時機是他們登陸的時候。”
少年望著辛越近在咫尺的秀美麵容,片刻怔忪之後輕輕地點了點頭,用日語低聲道:
“我知道了。”
少年的睫毛宛如二月天空中的紙鳶,時伏時起,時高時低。少女的發絲掃在他赤。裸的胸膛,像湖裏落了片片櫻花,撩起陣陣細密觸感。
少年握住辛越為他上藥的手,辛越一愣,卻聽少年張口:“我叫夏川伊織,你可以叫我夏川。”
辛越淡淡一笑:“我叫辛越。”
“日本名字呢?”
“我就叫辛越,沒有日本名字。”
夏川陡然放開她的手,眼裏重現冷漠:“你不是日本人?”
辛越臉上仍是淡淡笑容:“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她偏了偏頭,複道,“應該算不得上日本人吧。”
辛越放下藥瓶,轉身欲走,隻聽身後傳來夏織的喚聲:“等一下。”
少年撩起弧度優美的蝶翼,黑瞳折射燈火絢麗光彩,他問道:“你到底,為什麼要幫我?”
辛越眉毛纖細得宛如空中弦月,聞言輕輕彎下來:“因為我……”
因為我母親也是日本人,因為我有過跟你類似的經曆,因為我那時比你還要痛苦不堪。因為我懂得身為異類的苦楚, 因為我比你更深刻地懂得那種求生不得的感覺。
因為我那時,多想要一個人來幫幫我。
“嗯?”見她久久不言,少年抬眸望著她。
辛越站在那裏,手中的燈火柔和了她的眉眼,“因為我,”她的聲音淡淡懶懶的,拖得很長,像是古老的日本歌謠,“閑得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