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在大護國仁王寺內,桑哥在向八思巴密報。八思巴問:“噢?他竟敢這樣膽大妄為?”

桑哥說:“開始的時候,他還有所收斂。後來,他斂財有功,多次受到皇上褒獎,皇後娘娘也經常召進後宮給他賞賜。近來又進了尚書省,他就有恃無恐了。他提出實行撲買製,就是把某一地區應交的稅額,包給稅官,朝廷不再過問怎麼征稅和實際征收的數額。像安西王府官趙炳包了陝西稅額,原定每年一萬九千錠,兩年後,稅收竟達到五萬四千錠。除應交國庫四萬錠外,其餘部分都歸趙炳。”

八思巴問:“那你為什麼不反對?”

桑哥說:“我開始覺得,這種辦法確實增加了稅收。但後來才發現,包稅人為了獲得重利,任意加稅,額外多取,大大加重了百姓、商人,乃至官員、貴族的負擔。”

八思巴陷入了沉思。桑哥說:“他還實行了鹽、鐵、藥材、茶葉的專賣政策。”

八思巴說:“這並沒有錯,我讀過《漢書》和《史記》,這種辦法在漢朝就有過。”

桑哥說:“可是阿合馬所用之人不是富商大賈,就是親信子弟。在專賣中,以權謀私、徇私舞弊之事也屢屢發生。”

八思巴問:“這些都是為了給皇上伐宋斂財,不算大錯。他自己怎麼樣?”

桑哥說:“他以‘和市’為名,將總庫設在自己家中,以收四方之利。滿朝文武之中他已經成了首富。他還把自己的長子安插在江淮行省任平章政事,二子、三子、四子都任命為京官政要,侄子是禮部尚書。連他的一個家奴也掌握了大都兵權。中書左丞、江淮行省參知政事,都是他的親信。近來竟又添了個新病。”

八思巴問:“什麼新病?”

桑哥說:“搶男霸女。隻要是有幾分姿色的,未婚女子強娶為妻;已婚女子也霸占為己有。阿合馬現在已經有妻妾40餘人了。兒子生了25個,他的幾個成年的兒子也像他一樣無恥無義,橫行霸道!”

八思巴問:“這件事你跟別人說過麼?”

桑哥說:“沒有。”

八思巴道:“好吧,這事到此為止。由我來想辦法。”

在真金太子府,八思巴坐在客廳裏看著太子妃為真金太子打扮成漢人公子哥的模樣。在八思巴的眼睛裏,太子妃與當年在狩獵林中的那個小姑娘的影形交替出現。他會心地笑了。

真金問:“帝師笑什麼?是不是我這個樣子很可笑?”

八思巴說:“不,我是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太子妃的情形。”

太子妃不好意思地說:“哎呀,帝師在笑話我!”

八思巴道:“不,我是想說,姻緣天定。若不是皇上當年被貶,心情不快,也不會帶王子們去打獵;若不是皇上當時口渴了,也不會去太子妃家;若不是後來太子找到了太子妃家,你們也不會相識,更不會一見鍾情。於是也就不會有這樣的好姻緣。”

太子妃捂著臉說:“您還說沒有笑話我,這不是就在笑話我?”

真金笑著說:“帝師是讚美你呢!”

太子妃說:“我不跟你們說了。”她說罷便走了出去。

真金轉動著身子問八思巴:“帝師,您看我這個裝扮可以麼?”

八思巴說:“可以。不過我想的倒是另一件事。你跟一個洋人一起走,很容易引起別人注意,現在我們正同宋國交戰,如果讓人認出你是當朝太子,那就麻煩了。”

真金問:“帝師的意思是?”

八思巴說:“貧僧與卓旦噶瓦大師想跟太子一起走。”

太子妃端茶進來說:“帝師與卓旦大師要跟太子一起走?那太好了!我還正替他擔心呢。有帝師保護,那就萬無一失了!”

真金笑了,說:“你們跟我一起走?哈,一個公子哥,帶著一個西洋人,一個印度人,還帶著一個吐蕃喇嘛,可就更引人注目了!”

八思巴說:“太子能裝扮成公子哥,貧僧就不能裝扮成你的管家、長隨?”

太子妃說:“對對對,這樣就不顯眼了。”

八思巴說:“如果再帶上太子妃,就像一對回娘家的天主教信徒了。”

真金說:“好,我祖母信奉景教,也是信上帝的。我要裝扮成天主教徒,還真是露不了!”

八思巴說:“那就一言為定了?”

真金說:“一言為定!”

八思巴說:“我看這樣,咱們先在大都城裏試一試,練一練,然後再往遠處走。”

真金說:“有道理!明天一早,我們就開始微……”

太子妃說:“微服私訪!”

真金說:“對,微服私訪,馬可波羅像色目人,就是我的管家!你呀裝扮成我的師爺,卓旦噶瓦大師裝扮成保鏢吧!”

三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