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飯店內
今天是課題組聚會的日子,老板心情超好,這個還不到六十歲的四川小老頭,在四大桌徒子徒孫的簇擁下,容光煥發,精神抖擻,就是,誰讓人家桃李滿天下,孔方嘩嘩嘩呢。韓玉等小字輩抻著脖子,想一睹老板的風采,當他們看見難得一見的老板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便覺得這真是個和藹慈祥的老人家,就像很小的時候教科書裏寫的“白頭發的科學家爺爺”一樣。不同的人眼裏有不同的風景,一桌席吃出了不同的味道。對於博士輩的弟子而言,這張笑臉是屬於買賣人的和氣生財,他們並不買賬,無論飯局上是多麼的親如一家、噓寒問暖,吃完飯還不是要回去加班加點給老板幹活;對於講師輩的弟子而言,這張笑臉他們實在太熟悉了,當老板許諾再發幾篇SCI就能評副教時也是這樣笑著,當他們申請回項目基金卻不得不割給老板一大半時他也是這樣笑著,當招呼都沒打強迫他們帶自己的學生時他也是這樣笑著;對於教授輩的弟子而言,他們儼然一個個已經是小老板,早就對老板這套輕車熟路甚至學為己用,青出於藍,錢多了名也有了自然而然就不像那些博士、博士後般的憤青了。還有角落裏的一桌,他們並不是老板的學生,而是工人。早在幾年前,當課題組的新技術還未正式麵市之時,老板考慮到日後的批量生產,沒有大量的工人不行,於是他從技校、高職、中專大專招徠了一批工人,當年的工人現在已經成了熟練工,就是在角落裏坐著的這批,他們廉價、專業、固定,在這個小圈子裏,他們屬於最低的一級:可憐的工資,低微的學曆。曾經他們中間有一個叫小劉的線切割工,人聰明活幹得也出色,想要報老板的研究生來著,結果遭到了老板的婉拒,對待他們,老板從來都是一副冷冰冰的商人麵孔,連一點點師者的愛心和寬容也沒有,老板當時的話說的很絕情:你要考研我歡迎,但是工資就不發了,我們這裏隻招全職。
席間的山珍海味很多,韓玉、溫嶺他們哪見過這陣仗,那叫一個眼花繚亂,饕餮盛宴。當三文魚刺身上來的時候,大家都發了愁,有的是不會吃,有的是用不慣刀叉,他們轉而向別桌偷師學藝。就在這時,他們看見徐天龍,正端著一盞白酒,剛敬完林凱又去敬老板,可能是喝的有點多,搖搖晃晃,口齒不清。
“老師,您幹……我隨意,不,我幹……您隨意。”說罷,一揚脖一盞酒盡數下肚。
“老師,您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最大的榜樣,不,……雷鋒,英雄,焦裕祿!我是多麼崇拜您啊!”借著酒勁,他抓住老板的胳膊搖個沒完,“老師,你不知道,知道,能讀您的博士,是我最大的、最大的三生的有幸!”
老板看著這個醉醺醺向自己“表白”的學生,倒是也沒多厭惡,說道:“你叫徐天龍是吧。別喝了,快回去好好坐著。”徐天龍在眾人的攙扶下,回到席上,沒過了多久,有叫嚷著,“快,快扶我去衛生間。”
陳青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嘴邊露出了一絲不屑。她向前來敬酒的韓玉道:“這個男生誰啊!你回去替我說說他,就說是我,陳青說的,能不能別這麼拍馬屁?!”韓玉看著徐天龍這樣也覺得惡心的不行,陳青這樣說,她覺得真不愧是她韓玉的導師,脾氣都是一樣,剛正不阿!結果陳青下一句話讓韓玉大跌眼鏡。“拍得也太拙劣了!”
回到席上,韓玉也不再動筷子,坐在那裏喝悶茶。溫嶺正在啃一塊大骨頭,看韓玉沒有和他來搶,“怎麼了這是,”
“心煩的不行,覺得心中最後一塊純潔的地方被玷汙了。”韓玉悶悶地說。
溫嶺急忙停了筷子,他看看韓玉正麵,又扳過她身子看背麵,一邊看還一邊念叨,“是哪裏,是哪裏?”
韓玉被他逗得不行,“別鬧了!”她笑笑,指了指自己的心。
溫嶺把凳子翻過來,他靠在椅背上,正對著韓玉,“說吧,我的小姑娘,怎麼了?”
韓玉整了整衣裳,“小溫,我一直覺得學校是一個特幹淨的所在,可以說是最後一塊處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