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傾的宅子在臨安的城郊。宅裏草盈蘭芳,倒不見他如何細心打理,一盆一盆卻都長的很好。他經常坐在院落裏的長春藤下,拿一本小冊子翻弄。春風偶爾猛勁,吹得一片葉子掉在他的書上,他總是能在葉子落定的前一刻將其輕輕接住,不發出一點聲響,著實是個一思考,便極其安靜的人。
我和他在這點上恰好相反,琢磨事情的時候尤最喜歡騷耳扒腮。於是,他坐在靠椅上捏著葉子靜靜地看,我在遠處盯著可勁地撓。
看得這麼認真,遭人暗算恐怕反應不及吧。然而,暗算我缺把武器。靈機一動,我踮起腳尖,閃進他臥房,偷他的劍。他的佩劍就擱在四方的案桌上,極好竊取。那劍白如浩波,明如秋泓,躺在那裏分不出是劍是水。
我伸著脖子,往窗外鶴立而望,那殺人如麻的家夥依舊盯著書冊毫無察覺。此時不竊,更待何時?!我出手將那水明一撈!
“莫動我的劍。”
啪嗒,到手的東西噌噌兩下掉回了桌上。我捂臉朝窗外看朝那頭也未轉的人兒,尷尬的笑:“你的劍,好看,好看……”
說來也怪,我出手那速度,不夠他一個轉頭再一個回頭的。他莫不是身後長得有眼睛?哎……實在怪人。
經曆這番後,再也不敢胡亂拿命來賭。畢竟,我與他實力相殊太大,左右都是鬥不得的。或許隻有長久地留下來,可能還能尋得個的機會。
心下這麼一琢磨,就決定留下來。既然是要留下來,便是得盡出全力表現自己值得挽留的價值。討好賣乖,一樣都少不得。
宅子不多大,整日與他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多少也摸到了些門路。
譬如這人養了無數花草,卻未曾見他悉心照料,實在慵懶。我很是體恤的頂著正午的太陽,打了井水逐一將院子裏的花草都潑了個遍。
心想他該是欣賞我這番作為的。結果接連幾日下來,花兒草兒的就有些咽氣了……
我尋思著,它們許是喝得不夠飽。我們林子裏的桃妖日日靠著湖水還喝不夠呢,何況這些個長盆裏雜碎。
於是每逢正午,我就澆得越發殷勤。本是一桶,變作兩桶,還是不行,換成三桶。
直到有日,它們仿佛喝過頭了,盡數薨了。
顧昀傾素來看書就沒個準頭,待到他發現時隻能搖頭恨晚。
“怎麼死的?”四個字,他認定是我幹的。
我搔搔臉:“就是……那個……中午給他們喂了兩口水,他們可能太過高興,就激動的死了。”
他嘴角隱忍不動。
後來我才知道,蘭草喜陰,中午尤不能喝水。
許是他可憐我遭遇,不忍苛責,狹長的雙眼睥睨良久,憤憤然拂袖而去。
後一日他在溫書的時候我便乖乖的不去碰他的花草。
他以前看書,總是專心致誌,心無旁騖的靠在椅上。我做什麼,他都不會多寄一眼。自從滅掉他的花草以後,他看書便不會那麼專心。隻要我動作弧度過大,他都會瞄我。
那眼神裏,插刀帶刺,讓我幾欲舉手投降。
由是,未免意誌蹉跎,便不樂意在家裏待著,在屋外晃悠晃悠了幾天,打算在隔壁田裏摘了點蔬菜準備做給他吃。收住一個男人的心,必先管住他的胃不是?
並且,那田感情好啊!又種蘿卜又種菜的!紅是紅,綠是綠,我高興的一采一大把,一裝一籮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