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到了。我環顧著四周,半響也瞧不出究竟是哪個季節。天是深沉的暗紫,吞吐著詭異的黑雲。路上鋪著黢黑的石板,油亮油亮,遠看似是潑了層水。
自到了魔界之時起,三人一路都憋著不說話,剛剛在判官麵前,委實尷尬得很。
許久昀傾才吱聲:“咳咳……那個,既然已經進來了,該琢磨琢磨如何探探情報。”
我哼了一聲不說話,秋實也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昀傾又輕咳了兩聲道:“也罷也罷,你們兩既然沒那個心思,便找個地方住下等我消息便可。但互相看著,誰也別亂跑。你倆身手如此愚笨,帶在身邊反倒壞事。”
“不妥,老爺子囑咐我,要時刻保護好少爺,千萬要安全帶你回去的。”秋實一聽昀傾要單獨行動,立刻來了精神。
昀傾輕笑著:“你?保——護——我?”
我心裏也不踏實,沒出息的小跑兩步湊上去:“我也是我也是,阿瑤要與少爺共進退!”
倆人儼然一副入戲頗深的樣子,可戲是假,情……是真!
接下去,就是一場激烈辯論。幾番下來,口幹舌燥難免,討論到酣暢之時,終究還需拳腳相加。
最後,舌綻驚雷的昀傾終是不敵我和秋實裝傻耍賴、撒潑打諢,繳械投降了。
“那接下來去哪?”我大搖大擺的走在前麵問。
“去妓院,然後再做打算。”昀傾眼眸子裏微微一亮。
秋實猛的一抬頭,淡色的瞳孔也驟的凝光,隨即又頗為猶豫道:“這不妥吧?我們還是先辦正事。再說妓院人多,萬一暴露了怎麼辦?”
昀傾邊走邊說:“你想哪兒去了?正是要辦正事才要去那煙花之地。你們可知我們如今腳踏之地,正是魔界之都名叫“思空”。再西行走上十裏路便正式進入都城。要想獲得最機密的信息,我們便要去往最繁華之地。”
“而魔界女子多媚煞,許多走往異界的商人都喜歡到魔都裏的妓院裏,花上十兩銀子,見識一番別樣紅顏。我們幾個的模樣,連判官都就覺得煞眼得慌,去別的地方倒覺不妥,而煙花之地嘛,實在平常不過。”
“少爺說的是,所謂一舉兩得便是這樣的妙計了。”秋實茅塞頓開。
我撅撅嘴:這昀傾,恐怕才不是去探風聲這麼簡單!
封了仙力,三人隻好乘了輛馬車入城。車到城門,就算是魔界裏的大人物,都得下車、下馬。馬夫說這是魔君的意思,整個魔都若見轎子、馬車,就知道裏麵坐的盡是思空殿的人。
而思空殿之於魔界,就如皇宮之於人間,天庭之於仙界。
“思空城裏思空殿,夜夜相思無絕年。”街上的小孩兒像唱民謠般,邊嗑糖邊念叨。我總覺得這個名字裏定是有番哀愁的故事。
聽昀傾說,這“思空”是魔君起的名字。而這魔君,掌權不過百年。再退幾百年,這城壓根不叫思空。與其說是掌權,不如說是奪權。魔君做事極為狠絕,殺了本該繼位的哥哥,誅了違逆他的舅父,屠了阿弟滿門,終於如願以償地坐上了魔君的寶座。如此才叫思空吧,回憶起來,認識的人都不在了。
而這心狠手辣的魔君名叫念寧,昀傾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差點笑破了肚子,以為是從尼姑庵裏出家來的。
走著走著,我們便望見了思空殿的正門。正門口人潮湧動,如浪推疊。
我不禁好奇的跑上前去看,誰料到前後圍了十來丈,根本什麼都見不著。隻好沮喪得直剁腳。
“想看?”昀傾低頭問我。
我一個勁的點頭。他便一個伸手把我舉起來,騎在他肩頭。
我伸長了脖子使勁往裏探:高高的紫殿懸梁上,赫然吊著三個人腦袋!
我驚的身子一縮。“看到什麼了丫頭?”昀傾問。
我貓著膽子細看一番,中間一人血在滴在脖子上幹透了,成了黑色。咦,他眉目好似在何處見過。另外旁邊兩人頭發亂七八糟的散著,像是受盡了折磨,血色倒還鮮活。
我胃裏翻江倒海般的想作嘔,半響一句話都說不出,身旁一個魔界男子倒替我回了昀傾的話:“你們是從人間才來做生意的吧?裏麵呀掛著的都是剛處死的探子。左邊那個是妖界的花妖,右邊的是個人間的異士,正中的則是天界的探子。還有很多死了的都沒掛出來。你們可得小心著呢,有的話別隨便問,有的地方別隨意去,叫魔界的暗兵捉住,就是個死!”
中間那個是天界的?怪不得有些麵熟,我不由仔細在回憶裏搜尋起來。
昀傾麵容輕鬆地繼續與那魔界男子攀談:“多謝兄台點提點,可哪來這麼多探子,莫不是要打仗?”
那魔界的男子搖搖頭:“哎……誰曉得呢,這要是打仗,苦的還是我們這些人下等人。”說罷搖搖頭,散了去。
我們仨也離開了思空殿,朝都城最有名的妓院走去。昀傾見我一路愣愣的,難得關心地問我:“害怕了?放心,他們抓的都是探子,我們隻是商人。”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說有他在,我們便一定不會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