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昀傾的體貼(1 / 2)

冬雪凝著石階,覆著荷塘。瀟瀟散散,細密無邊。花白的世界露著破殼的綠意,與北方的死寂全然不同。最是那三三兩兩的傲梅,滿溢芬芳。

臨安,果然是個好地方。

住下幾日,我的病情便好轉了不少。

窗外的雪已停,滿園的銀白我甚是歡喜。我笑嘻嘻地站在院子裏伸手去攤雪,隻聽啪的一聲,一柄紙傘撐開,將那頭頂的細雪盡數擋去。

我撇嘴轉身一看,昀傾正撐著傘苛責地看著我:“傷還未痊愈,就如此不惜身子的杵在雪地裏。”

我衝他吐了吐舌頭,轉身一瘸一拐的往外奔去:“你總是把我關在這宅子裏不讓出,我都悶壞了!”

說完還一邊跑,一邊垂頭掰著指頭數:“一、二、五……”約莫在屋裏呆了已有半月,這足不出戶的日子裏,我隻能在門口癡癡的打望外麵的光景。

其實院子裏也有很多盆栽,卻大都早已枯死,換作野花野草倒是瘋般生長。

昀傾說,這是他以前曆劫時住的宅子。至於死去的那些花草倒不是年久失了打理,而是被個莽撞的女子無意間都給弄死了。說罷,他嘴角還泛起抹笑來。

哼,到底是應了狐狸的那句:龍本多情。於是我私下裏很是鬱結。

但令我欣慰的是,自我從昏迷中醒來昀傾待我便似換了一個人,特別小心緊張。

湯盛在嘴邊,他要搶過去親自嚐嚐,看燙不燙。第一次下地,他愣是把我上身扶得死死的,我稍一卷腿便可騰空而起。

過了幾日,我的身體又好了些許,他終於得了點閑心看看書。但舉著冊子也不忘用餘光盯著我我,我要是一步踏上門檻,便能聽見他幽怨的聲音碎碎而來:“阿瑤,收收心,病著切莫貪玩。”

尤記得昏迷初醒時,秋實說我失血太多,頭幾天千萬別讓我睡得太沉,怕一覺就睡過去了。

昀傾就日日在枕邊守著我,隔段時間,就會扯扯我的袖子,叫我醒醒。我喃喃應了聲:“什麼事。”

他又笑著摸摸我的頭道:“沒事,你繼續睡。”

我很是不解,他整夜整夜的不睡,除了滿眼的血絲以外,為何不見絲毫的疲倦。

有時半夜一醒,我會被傷口的疼痛折磨得再也睡不著。他便極有耐心的靠在床簷上跟我講故事,我想聽什麼他都會滿足。

我問過他:“以前要吃掉星索的那隻螭吻有多大呢?你又是如何救下她的?”

他難得誇張聲色地朝房梁比劃著:“這麼高,這麼長,吻尖得不要不要的。我看他就快要攝起星索來,便一劍刺在他上顎,那螭便哭喊著一路狂奔,我在後頭趕都趕不上。”

我聽了嘻嘻然,不一會兒便忘了疼,甜甜地睡過去了。

有時候傷口實在疼得厲害,這樣的故事已經無法轉移我的注意力,我便會問些更尖利的問題。

譬如:“我聽狐狸說,故存若以前待你很好的。後頭你們怎就反目了呢?”

可問題剛問出口我就後悔了,他甚為討厭此人,此次出行也是為了他。可我卻由著性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但問題越是刁鑽,才愈能證明昀傾對我的的耐心。他看著我化膿的傷口,長籲了口氣,似是有一段深深的鬱結。

“以前我們感情是挺好。雖是堂兄弟的關係,卻更像是同胞。隻是後來重陽之亂,他父親青卻大戰重陽,力竭而死。次年他母親思念青卻,又抑鬱而終。失去摯愛雙親之痛讓他久久不能釋懷。”

“在他眼裏,是我父親見死不救,從未出手相援間接害死了青卻,於是他日日懷恨在心。終於在我父親繼位之日,他失去理智破口大罵,說我父親為了帝位,在青卻拚死頑抗時冷眼旁觀。而就在青卻死後一刹,卻一掌打破重陽魂魄,搶了功勞也間接除了他父親,登上天帝寶座。”

我聽得入神,連秋實為我換洗紗布也不覺得疼了:“後來呢?他便記恨天帝,也疏遠了你麼?”

昀傾頗為傷神的點點頭:“確實是這麼一回事。其實我父親並不是不救青卻,隻是當時他們事先商量的計謀便是如此。青卻是我叔父,也是重陽母親潮辛的胞弟。按理說,青卻和我父王都當喚重陽一聲侄兒。奈何這個侄兒太厲害,兩人連起手來都不是其對手。”

“於是青卻想了個法子,索性孤身奮戰,拖得重陽略略吃力。待重陽殺了他時,定會覺得天界大勢已去,加之大仇得報,定會心中心智癲狂。隻有此時他才會有疏忽,我父王才能趁此機會,一擊將他殲滅。奈何故存若並不知曉其中因果,隻記得雙親之痛,才結下了這樣的梁子。”

秋實把紗布謔得一扯,我疼得直吸涼氣,手腳一陣撲騰。昀傾連忙按住我的身子,繼續轉移我的注意力:“再後來,我父親對故存若半年以來的任性頗為不滿。覺得不能再對他溫言細語了,便是當著眾仙駁的他麵紅耳赤。自此以後,他就變得鬱鬱寡言,看見我亦不若從前那般。接著就是疏遠……過了幾百年,我們就鬧到這副田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