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玄色長袍肆意散漫著,半勺沸水臨壺而下。故存若還是往昔的樣子,半點變化都沒有。
“阿瑤怎麼來了?”
我不客氣的坐下來,端起一杯弗紅就要飲,他卻一手按住我的杯子:“還想從天上掉下來一次?”
我木然一愣:“聞著香,差點給忘了。”
他奪過我的杯子,給我換了杯毛尖,很是細心。我默了半天不說話,他也不催也不問,任我僵著。
半響,我終於厚著臉開始試探。
“故存若……”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抬起頭來,仔細的觀了我一遍。
“我想問你件事。”
“哦?你問。”他淡淡的。
“昀傾死,你會開心一點,還是不死,你會開心一點?”
他突然笑了……慢慢變得近乎癲狂的那種笑容。第一次看他這麼肆意的大笑,心裏沒來由的有些慌了。
“你笑什麼?”
“笑狐狸的獨門秘方,三針之契失效了,哈哈哈……”
我摸了摸腦袋:“三針契約……就是那三根針麼?值得你這麼開心?”
他舉杯飲了一口,方才鎮定下來:“古往今來,失約之人,隻你一個。虧得那狐狸還跟我誇下海口,道什麼萬無一失。”
我一拍桌子:“什麼亂七八糟的?你還沒問我問題呢!你究竟希不希望昀傾死?”
他輕聲細語:“輕聲點,就不怕重陽的耳目?”
“得了吧,無桓都能有他耳目,宮主你還能安然坐在這兒?”
他這才坐端正了身子:“變聰明了。”
“回答我的問題!”
“怎麼?想救他?”
“是。”不帶一絲猶豫,我就這麼承認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不了什麼花招。
“為什麼要問我。我沒欠他任何東西,沒有這個義務。”他狹長的眼睛眯的很細,像一隻合眼欲眠的鳳凰。
“算我……算我求你……”
“為什麼你求我,我就非得答應?”他咄咄逼人,卻又將話說得溫婉如玉。
我厚著臉皮,不對,是不要臉了:“因為……因為……”
“因為你覺得我喜歡你?”他就這麼波瀾不驚的把我要說的道了出來,眉頭舒展得如像墨洇開的一般:“如果你覺得,我從在後山跟你說的那些話很……很動聽。那我可以告訴你,那是假的。”
我抓著茶杯,指甲磨得呲呲作響,原來是我自作多情。麵上火辣辣的,卻也隻好任他繼續羞辱。
“如果你覺得,我花了很多天給你抓了副藥方子著實感人。那我也告訴你……”
“那方子也是假的,對吧?”我立即開口,挽回點自知之明。
“那倒不是。方子是千真萬確的好方子,隻不過全然不是我的功勞。”
“那是誰?”
他抬眉一副閑散的表情:“當時知道你受傷的人。無非就是昀傾和秋實。噢,不對,該叫重陽。”
“重……重……重陽?”
“嗯。自從你受傷那日起,他就左思右想的方子。回來就火急火燎的抓了,讓我承了個人情。他一早就是想讓我假裝喜歡你,即使不能挑撥你和昀傾的關係,至少也能讓你少防備我些,能聽進我的話去。所以,我和昀傾打架那天,說的那些話,你多多少少也懷疑了。不是嗎?”
我握著拳頭:“總之!我要救他!你也不想讓他死吧?你雖然對他很失望,很憤恨,可你從未真正想過要他死,是不是?”
他麵色凝著,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我把龍鱗往桌上一鋪,衝著他說:“你看!你仔細看看!這是他的皮肉,你看看這上麵都書著些什麼!”
他麵色忽然有些不好。
我指著最上頭的一小塊,用茶水往上滴了幾滴,字就這麼豁然看著大了許多:“看這一段,‘今天要到凡界曆劫了,用不得本名。見多識廣的臨天老頭說過,在凡間,人是有姓氏的。兄弟姐妹都是同一個字開頭。要不然……就跟哥哥同一個字打頭也好。希望回到天界的時候,他還是那個在雪地裏抱著我的那個哥哥……不過“故”字還是改作“顧”吧。一來沒人會浮想聯翩,二來“顧”字在人界才顯平常。”
宮主的指節略微有些不自然的用力著。像是錯過了什麼,在試圖抓回一般。
我趁勝追擊,忍不住又指著中間的一小段:“還有這裏,‘他們每個人都想開戰。所以我不得不證明有叛徒在我們中間。甚至我可以把哥哥抖出來!就算證據不足,他也能落得個關押聽審的下場……可是我為何就是說不出口呢?隱隱約約,害怕真的事情被查個水落石出之後,他會受魂飛魄散的刑罰。真的就再也回不來了……我覺得還不如每天和他鬥智鬥勇來得舒服些。索性又饒他一回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