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無望的雙眼(1 / 2)

“走吧,吃的我都準備好了。”我淡淡道。星索望了一眼半糊的粥,欲言又止,終是乖乖的跟在我後頭,去了天牢。

暗無天日的密道仿佛永無止境。走了很久很久,方才到了那間熟悉得地方,聽到裏麵傳來微弱的悶哼聲和響亮的皮鞭聲。

勤衛和星索是老規矩,守在門口。我也是老規矩,背過他們微不著跡的深吸一口氣,強裝著鎮定垮了進去。

守衛鍾離見了我,忙收了鞭子來行李:“姑娘今兒個怎麼現在才來?”

“親手做了粥,耽誤了。”

我舉目望向垠土上綁著的那個人,額青唇紫,披頭散發。也不知是否昏過去了,一動不動。還是隻是沉默著不語呢?

鍾離大吼一聲:“白龍,別不識抬舉!姑娘親自來送飯了!清醒點!”

沒動靜。

我緩緩走過去,心頭有些慌,因為我看不到他胸口有任何的起伏,究竟……究竟還有沒有呼吸?

“昀傾?”我喚他,依舊沒動靜。

我伸手緩緩剝開他散亂的長發,露出血淋淋的臉龐。眼,是沒有聚焦的珠子,黯淡的像是沒有星星的夜晚。

活著是還活著。當我把勺子抵到他唇邊時,感覺到了他微弱的呼吸。我知道,他一直在盡力的活著,為了門外那個星索,那個如今他唯一在乎的人。

“吃吧。”我淡淡的說著。他張嘴,卻沒有觸到勺子……怎麼回事……

我故意將勺子收了回來,急切的道了句:“吃呀!”

他又張嘴往前一探,好似全然不知勺子已經不在跟前了。我心底裏猛然一陣錐心泣血,瞎了?難道瞎了?

我不肯相信地抬手在他麵前晃來晃去,他卻沒有絲毫的反應,隻無神的道了句:“飯呢?”

鍾離立馬明白過來,不敢出聲。我壓抑著怒火,盡量平穩的把粥送到他唇畔,前所未有地溫柔道:“你張嘴。”

他沒有聚焦地平望著,像是把牢房都看穿了一般,張嘴,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

“咳咳咳……”

我知道,他很厭煩,迫不及待的想吃完讓我走,所以才會偶爾嗆到。體內全是斷骨殘經,一咳起來,五髒六腑的扯著疼。一向麵無表情的他,微微皺了皺眉頭。

最後一勺入口,我輕聲問他:“明日想吃什麼?”

沉默依舊。

“聽到沒有!姑娘問你話呢!”嗖的一下,鍾離的鞭子在他胸前又打得皮開肉綻。

他悶哼一聲,雙眼無神的望著遠處,從未挪過一分一毫。那空洞的瞳孔裏像是承載著無底的汪洋,浸泡著最苦澀的腥鹹,卻被困在這狹小的牢獄裏。

我望著那雙眸子,悲慟地喘不過氣來。是我……如果不是我,他該活得好好的……

可事到如今,我為何還會奢求他能看一眼自己……哪怕一眼也好!

但恐怕,再不會有這一天了。也許我的血液會讓他的雙眼有重見光明對的機會。但他眼裏,再不會有我的身影半刻。

我沒有臉麵多留,喂飽了他的飯後,轉身出了牢門。走得遠了,我才悄悄問起勤衛:“他幾時瞎的?”

星索一聽,突然抓住我一隻手,握得生疼 。

“你說,昀傾瞎了?”她抬頭問我,除了極力壓抑的驚異以外,她眼裏竟不見往昔的淚水。

“嗯。”我點點頭,不準備瞞著她。出乎預料,她並沒有大哭大鬧,尋死覓活,隻站了起來,跟在我後頭,不複再語。

我顧不上她的異樣,隻盯著勤衛。

“聽說是在昨夜。看守說龍的眼珠子是好東西,剜下來值不少錢……”

我身子一傾,卻被星索一把攙住道:“姑娘,我就說這鞋你穿著不合適,要崴腳的,你偏不信!回頭,我給你改小一些。”

我遲疑地掃了一眼星索,隨即點點頭,淡淡笑著對勤衛說:“繼續。”

勤衛倒也絲毫不狐疑,順口又說:“有的人就不信,說書上寫的什麼矓珠屬水,焚火不化都是假的,根本就不值錢。於是叫吵起來,端起燭台,搬開他眼睛就燒。”

我倏得停下來,腳下像綁著塊石頭,慢慢墜入昀傾眼裏的那片汪洋。

勤衛繼續說:“那白龍也不反抗,就這麼呆著。這屬水的,本就是與火不容。若不是他快死了,眼珠子還真燒不壞……就是這燒瞎了,也廢了好幾盞茶的時間。”

真是瞎了。

而且是這樣瞎的……

聽到這時候,我就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來,又或是把起初握著水明出劍的那隻手剁個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