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暴虐有因緣(1 / 2)

燒傷……嚴重的燒傷。看不清楚哪是鼻子,哪是嘴。隻有那失去眼簾的雙目,因無法閉合而顯得詭異,帶著十二分的猩紅,猶如血蓮初綻。

那張筋肉橫錯,膚黏皮缺的臉上已經無法辨別他此刻的情緒。是順從?是羞怒?是憤恨?是愁容?

我不知道……從每個人驚異的表情看來,應該也都不知道。

愣神間,他隻是慢慢的用雙手拉起鬥篷,將醜態遮得嚴實。半點不快,半點也不慢。

重陽沒有再為難,隻在他後背別有用意拍了兩下,耳語了一句。很輕很輕的低聲,沒有任何人聽清。而我看他口型便知,他說的是:“這般醜態真是像極了五百年前的我。隻是……本座碰到的是祝瑤,而你遇見的卻是狐狸!小子,別賣錯了命啊!”

崇木沒有說話,愣愣地望著一臉受驚的狐狸,靜靜地轉身而去。

重陽從人群裏牽了匹新馬,帶著我單獨在在叢林裏。故存若說要跟來,重陽卻是不許。

把他們甩得遠了,重陽才打破了沉默:“你說我是贏了還是輸了?”

我不知該如何作答。

說他輸了……他好像知道了些什麼。說他贏了……那就是自己都承認了就是崇木。

萬一他還不確定呢,他故意試探呢?畢竟崇木什麼術法都沒用,身上的溫度也未被重陽察覺。隻是功夫著實被試了出來,與故存若難分伯仲。

怎麼答都不是,遂沒緘默不語。

重陽卻突然樂了:“哈哈哈,阿瑤就是這樣,總是喜歡抱著一絲僥幸。崇木,崇木,看你擔心他的那樣!”

我再也是忍受不住他將一切玩弄於股掌的樣子:“既然覺得他是融榮,那為何不戳穿他,殺了他!”

他輕夾了下馬腹,馬兒就悠悠地跑了起來,很是歡愉。

“如果他是榮融的話,剛才就已經死了。可他燒成那副樣子,融大將軍的純火屬性,會被燒傷?“

”他隻是故存若的一條狗而已。為了他跟故存若翻臉,那還不值得。畢竟宮主那條老狐狸,還把阿瑤的命攥在手裏,時刻威脅著我呢!”

一時間,心中思緒萬千,紛亂如麻。亂的是……重陽縱有千般險惡,他也是愛我的,這無端讓我起了分寬恕之心。

更亂的是……我的命終究是依附故存若的靈力而生,他心思繁秘,詭計多端,時至今日也我也無法妄定他是敵是友。

“阿瑤,你抬頭看看月亮,這麼好的夜色,別辜負了。”重陽見我愁眉緊鎖,不由有些後悔剛剛逗我。

我舉頭望那永恒的圓月,突然厭倦了爾虞我詐,提心吊膽的生活圈子。

以前,我以為世事都是美好的居多。殊不知那是昀傾護著我,疼著我。而我卻未幫他分擔過絲毫,反而日日為他添亂。甚至負了他一片赤誠。

想起以往和昀傾朝夕相處的日子,忍不住低聲慢吟:“尤憐尋常十五月,一昔成環,昔昔成玦。”

“ 昔昔成……是啊,我與父母一別就是五百年之久……再也沒聚過。”重陽聲音蒼涼得很落寞,讓我產生我一種同命相連,惺惺相惜的錯覺。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我低頭悵然。

“沒事,我也不需要同他們相見了。你知道我母親在玄淩殿的高粱之上吊死之前,同我說了什麼麼?”

我搖頭。

“我和母親被禁足在玄淩殿的後院。那天晚上,月亮就像這麼圓,母親把中衣裁成數截白綾,紮成很長一段。”

“我知道,她思念父親,要舍了我同他一起去了。可心裏總是害怕孤單,害怕一個人去麵對天界的泱泱朝臣,千軍萬馬,便死死拉住她的白綾不許她死。”

嗬……重陽傻嗬嗬的笑了一記:“可是我母親哭著對我說‘兒啊……你要是從沒來過這世間該多好,你父親就不必死了。如果,多年前的那一副紅花湯能打掉你,那是該多好?你父親真的就不必死了阿!’”他黑潤潤的眼珠子,好像突然裂碎了似的,被一種不知名的情緒瓦解開來。

我見他說得麵帶微笑,不禁側過頭回望著他:“重陽,你別這……”

他卻充耳不聞地繼續笑著道“她說完這句,我就把白綾放了……眼睜睜的看著那段繞長如霧的綢緞穿過那高高的紅梁。忽的繃緊,忽的顫動,忽的又止了。手中無力救她,是因為她已經拋棄了我。養育了我十六年的母親,不再需要我了。”

他喃喃地說著,沒有流淚,隻是微笑著將我擁得很緊:“不過還好,又遇見你。不然我恐怕都不知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