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光波瀾不驚:“爸是一家之主,你說了算。”
李國基碰了一個軟釘子,不好發作,訕笑而已。
第二天,李家按部就班,忙而不亂,家裏家外,收拾得整潔舒適,院心敞棚裏擱好一張大圓桌,兩台電風扇。廚房烹飪聲此伏彼起,十分熱火。
李國基和德光、德輝兩次到小賣部外麵的大路口張望,沒看見汽車的影子。第三次來,才遙遙望見一輛灰色轎車從北頭路上不快不慢地開來。
父子三人連忙迎上前去。
轎車減速,駕駛員打開車窗問:“你們是?”
“我是李國基,是孫老的車吧?”
“是的,”駕駛員又向後座招呼:“孫老,到了。”
德光指揮小車開到小賣部棚子下麵陰涼處停下。
坐在副駕駛位的是孫老兒子,他趕緊下車,向李國基自我介紹,跟父子握手,回身攙扶父親下車。
孫老滿頭銀絲,偏瘦,精神顯然不濟,由一位年輕人扶掖、兒子接著,下了車,李國基急忙上前自我介紹、寒暄、握手。
孫老顫巍巍的握住李國基的手,顯得十分激動:“我來遲了,來遲了!”
李國基說:“您有您的難處,外麵熱,請您老去家裏坐。”引導著客人從西門進入院子,張仁英、杜玫、小韜聞聲,一起出來迎接。
到敞棚下,李國基先一一介紹家人。
孫老搖著張仁英的手說:“1967年,你那麼年輕漂亮,如今也見老了!”
張仁英指著小韜笑道:“孫子4歲了,做奶奶啦!小韜,叫太爺。”
小韜叫太爺好。
孫老點頭:“你好。一代一代,後繼有人啊!”見德光時,他勉強一笑說:“當年你才兩三歲,應該記不得我了。”又指德輝:“那時,你還沒見世麵呢!”聽說杜玫是德輝妻子,便問:“怎麼不見大兒媳?”
德光答:“我是落後分子,還沒結婚呢!”
張仁英接道:“剛談定,就在南邊,隔條河。”
孫老也介紹了自己的兒子繼勇,剛才攙扶他行走,此刻正忙拍照片的孫子弘達,駕駛員小馬,說多了話他就有些喘息。
李國基及時請他在一隻藤椅上就座,讓德輝打開電風扇。繼勇忙說,父親不能吹電風。德輝立刻又關了。
杜玫忙著捧杯、沏茶。
孫老顯得很念舊恩,說欠著李家的情至今未還,完全是自己的過失。對李父李母亡故多年倍加傷感,責備李國基不應該不通知他。
李國基隻好說是晚輩失禮。
孫老喝了幾口茶,緩過氣息,又打聽李父李母墓地在何處,有多遠,聽說離這裏有半公裏,小車不能到達,不禁神色黯然,說身不由己,不能親身上墓地祭拜兩位恩人了,馬上請德光帶路,讓繼勇、宏達代表我去向哥哥嫂子檢個討。
李國基勸阻不住,隻好隨孫老之意。
孫老歇了一會,長了點精神,讓李國基領著、德輝挽著,去看屋後50多年前那個躲藏過的葦塘。見塘已填平,種了番瓜,歎息說:“1967年還在的呀!那天臨走,我特地來看過。不說50多年,就這20幾年,湖濱變化也太大了。唉,再過不久,連我這個人也不在了,再過若幹年,誰還記得我們這些,出生入死的人呢?誰還記得那些提著腦袋,保護過我們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