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庸一邊磕頭，一邊在喉嚨裏“吼吼”地哭泣。
眾人都楞住了。
何德香漲紅了臉，指揮丈夫：“快，快把他拉起來！”
傅宏略一遲疑，終於把拳頭變成了手掌，彎腰抓住胡一庸的胳膊，感覺這胳膊就是一根骨頭，不覺心生憐憫，跟年輕人合力拉起了他。
胡一庸喘息了一會，哭著說道：“老姐姐，我絕不是故意的，我兒子在這裏，我可以賭咒——”
何德香慌忙搖手說：“快別賭咒，我相信你，過去29年了，我還能記仇嗎？您就是不來，我也不恨您，會原諒您，再說，您救過我閨女，我記在心裏呢！我們都是沒幾天的人了，安安心心地走吧！”
胡一庸兩眼含淚，說：“謝謝，謝謝，謝謝您的寬宏大量。”接著兩手合掌，轉動身體，向何德香和眾人鞠了一躬，然後由兒子挽著，慢慢地走出病房，跟傅智和6、7位圍觀男女擦肩而過。
觀眾在小聲議論。
傅智感覺對胡一庸的敵意頃刻間冰消雪融了。她走進病房叫媽。
何德香問：“珍珍，你看見了嗎？”
傅智點頭嗯了一聲。
何德香歎息說：“唉，他除了心結，我也舒坦。”
傅宏：“見到他我就來火，差一點塞他兩拳，見他跪下，心又軟了。”
何德芳：“他還經得住你兩拳？一推就倒咧！”
陪護憤憤不平，說：“害了人，磕頭道歉有什麼用！”
病人問：“依你怎麼辦？”
男人楞著，一時說不出辦法。
何德香招手讓傅智來到床前，讓她貼近她坐下，說：“珍珍，媽跟你商量一件事。”
“媽說。”
何德香跟女兒耳語：“我走了以後，過了周年，你爸要是，遇著中意的人，想找個伴，你不要阻攔。”
傅智大聲嗔怪道：“媽，你怎麼說這個話！”
何德香連忙攔住女兒：“媽不是老封建。這刻你不想聽，就放在心裏吧！”又提高音量說：“珍珍，我想出院，回荷花。”
傅智立刻明白了母親的意圖，連連搖頭：“不行、不行、不行！”轉身捂著臉遮擋蜂擁而出的眼淚。
傅宏轉臉對著窗戶，不言語。
何德芳繼續勸導女兒：“珍珍，你媽就一個普通家庭婦女，苦吃過了，福享過了，該走就得走了，那麼多大人物，像***，周總理，那麼多親人，你外公、外婆、奶奶、餘奶奶，一個個都走了，命中注定，讓我什麼時候去見他們，我就得去，媽不怕，你也不要太難過。”
傅智隻顧捂嘴哭泣。
何德芳含淚說：“妹妹，你不要讓珍珍作難，讓我打電話，讓你親家公、姐夫上來，跟妹夫、德光一起商量一下，行嗎？”
何德香嗯了一聲，說：“反正，明天我不要掛水了！”說罷就閉起眼睛。她用了杜冷丁，沒什麼痛感，卻覺得疲乏極了，身體好像不再是自己的。
鄰床女病人與丈夫對望、歎息。
下午，李國基、周雲鬆、傅寬趕到醫院，借用醫生休息室，和傅宏、何德芳、德光、傅智一道，開了一個家庭擴大會。會上，眾親戚都表示，應該尊重何德香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