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年少的苦難》(1 / 2)

《年少的苦難》

我叫莫軍,1955年冬天出生在廣西的一個被貧困包圍的小山溝裏。直到後來,我才知道村子名字就叫山溝溝村。而我出生的那一年,正趕上村裏災荒,或許,這就是我不幸童年的開始。

父親是個極其勤勞的人,和山溝溝村裏的大多數村民一樣,每天透支著自己最大的體力在貧瘠的土地上以及那個略顯荒誕的年代支撐起自己的家,為家裏的七口八舌剖的一方生存之所。

但他的勤快卻始終沒有趕上過貧窮的腳步,每每荒年,在交完五花八門的稅賦後,他極力維持的家還是難免擺脫風雨飄搖的命運,在吃完上餐不知下頓的日子裏,隻能將希望寄托於來年莊家的豐收。

即便如此,我的到來,給這個家庭帶來的喜悅還是遠遠地蓋過了貧困帶來的無望。

可這樣的日子卻也維持不長,我6歲那年,父親還是走了。記得那是1961年冬天,寒風呼嘯,陰雨連綿,是我童年甚至所有人生過往的記憶中最為寒冷的一個冬天。

以我當時的年齡,還無法認知死亡所代表的意義,隻用懵懂無知的眼神看著村裏的人在我家裏忙活。第二天,在母親和比我大三歲的姐姐的哭聲中,父親被村裏的幾個壯漢抬走了埋了。

後來,我跟著母親和姐姐到父親的墓前祭拜過幾次,是荒山上的一掊泥土,由泥土堆積成的矮矮的墳頭,像極了父親這平凡而勞累的一生。

父親去世兩年後,母親迫於生計為自己在鄰村尋找了一個新家那年我8歲,姐姐11歲。母親本想帶著我和姐姐一同前去,可是家族反對,我和姐姐就這樣被過繼到二叔家,二叔一輩子沒能娶上老婆,也就無後,我成了這個血脈的繼承人。

母親會經常帶著好吃的回來看完我們姐弟倆,雖然是一些五穀雜糧,但是對於我們來說,終於可以飽餐一頓,感覺很幸福,母親會看著我們吃,我注意到,母親眼裏時而會泛起淚光。

母親走後,在二叔家生活的我們,幾乎承包了所有的家務,當然,這些家務最後大多數落到了姐姐稚嫩的肩膀上。

洗衣服、做飯、放牛、砍柴、割豬菜,這是姐姐平常一天的勞作。春耕夏種還得跟著二叔到田裏插秧收割稻穀。

空閑時,她會帶著我去河裏抓魚、田裏抓青蛙,這經常可以給我們帶來一餐豐富的晚餐,也是我們的美味佳肴。

可是由於我們的貧窮,以及傳統的觀念深深束縛這這裏一代又一代人的思想。女孩子不用讀書寫字,也不用認識字。所以姐姐便理所當然地沒有上學的機會,一直都是幫著幹活,並且她什麼也沒有埋怨過。但是姐姐喜歡學習,即使沒有上學的機會,她也經常去學校的窗外聽別人在上課。

這樣貧窮的小山溝裏,沒有幾個孩子是有機會去上學,有點錢的人家,小孩送去學校上學也是沒有辦法學習到什麼知識,因為學校裏的教書先生也沒什麼文化與知識。

到了我九歲的時候,二叔為了供我上學,將家裏唯一值錢的老水牛給賣了。這麼多年來,我與老牛的感情甚是深厚,我舍不得讓二叔賣水牛,甚至我一再央求二叔別賣水牛,我寧願不去上學。

二叔用深邃的眼眸告訴我,隻有知識才能改變命運,想要擺脫貧窮的命運,一定要去讀書識字。

賣水牛的那天晚上我哭了整整一個夜,因為這些年來我牽老水牛陪我度過了多少個春秋,去過無數次山坡放牛,那是我童年玩耍的重要夥伴。水牛很是聽好話,每當我想要騎著他的時候,它都會端下來,讓我爬上去。

賣老水牛的前一天,我和姐姐去割了很多很多草,想給它做最後的晚餐可是它那天晚上我們怎麼喂它它都不吃,鮮美的青草,和清水,它一口都沒有吃。

隻是這老牛一直點頭,我走進它的時候,他卻不斷地用頭靠近我,看著它兩眼流出的眼淚,我自己也忍不住偷偷地哭了,這是我幾年來的夥伴,一想到它明天就要離開我了,我哭得更加厲害。

第二天天還沒亮,牛販子就已經來了,等我起來的時候,老牛已經被他牽走,我再也看不到它。我多年的夥伴,為了我能夠上學,就這樣無情都被牽走,不知道它接下來的命運是怎麼樣的,是被別人買去再做耕田用牛,還是被拉倒屠宰場被殘忍的殺害。我不敢再過多的想象。

那年我上學了,學校也是非常簡陋的,幾間破破的泥土房子,牆上的黑木板已經裂開了幾條巨大的裂痕,幾張課桌也是東倒西歪而老舊破損。操場上光禿禿的一片,隻有一根木頭杵在操場中間,上麵的五星紅旗拉攏著身子掛在上麵,沒有一絲微風吹動,它便掛著一動不動。

如果沒有五星紅旗的話,沒有人知道這裏是個學校,因為學校門前那個牌子上的字已經在歲月的風雨侵襲之下顯得麵目全非,看不清楚上麵寫的到底是什麼了。

我們的老師高高瘦瘦身材,一身中山裝一年四季都在他身上不曾離去一樣,看起來很是精神。但是他的中山裝分明顯是很舊很舊了,舊得有些發白,他頭上的白發不算多,但是說起話來很是嚴肅的,一點都不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