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氣逐漸有了幾分炎熱之意,喬薇將窗子開到最大,盤腿坐在鋪了涼席的炕上,一筆一劃地書寫著鹽堿地的改良之法。
她前世並非土生土長的農民,也非農學係出身,她知道這些方法還是因為時常隨院長媽媽下鄉,當然孤兒院本身也有自己的菜園,她挺喜歡種菜的,看著光禿禿的土壤,一寸寸長出綠色的幼苗兒,再長成蔬菜或果子,那種成就感,真比吃了一隻大雞腿兒還滿足。
不過,她雖認識不少本朝文字了,真寫起來卻仍舊有些差強人意。
“兒子,灌溉怎麼寫?”她問坐在她對麵看書的景雲。
景雲提筆,漂亮的手在紙上寫下了兩個漂亮的大字。
看著兒子那無可挑剔的書法,喬薇險些驚掉下巴:“這麼難的字,你真會寫啊?”
還寫得這麼好看……
相較之下,自己寫的簡直就是災難……
喬薇都不好意思拿出去獻醜了。
景雲將書簡整整齊齊地放好,對喬薇道:“您念,我來寫吧?”
前世今生加起來好幾十歲的人了,居然要找一個五歲的孩子代筆,傳出去丟死人了,不過誰讓這是她兒子呢?她兒子厲害,不也是她教得好嗎?
這麼一想,喬薇釋然了,欣然把紙筆遞給了兒子。
景雲寫字很穩、很認真,不論姿勢、神情還是落在紙上的書法,都和他的人一樣,不驕不躁,光是看著喬薇都覺得自己的心跟著靜了下來。
才五歲就已經如此優秀,真不敢想長大之後會怎樣,怕是要迷死一堆姑娘家。
“好了。”寫完最後一字,景雲將筆擱在筆架上,雙手把紙張遞給了喬薇。
喬薇盡管對書法研究不深,卻也看得出兒子的字比上個月又有進益了,她與有榮焉地摸了摸兒子腦袋,湊過去在兒子水豆腐般的臉兒上親了一口!
景雲的臉慢慢變紅了。
喬薇還記得景雲看望舒吃蝦時那種羨慕的眼神,這對於同一胎出來的娃娃來確實有點兒不公平,思量再三,喬薇決定帶兒子去捉魚,彌補彌補他受創的心靈。
望舒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根本不清楚娘親帶著哥哥去“約會”,把她一個人撇下了!
喬薇給羅大娘打了個手勢,無聲道:“我和景雲出去一下。”
羅大娘揮手,給床上的兩個萌寶——望舒與嬰兒打了打扇。
白豎起耳朵,屁顛屁顛地跟來了。
“你來做什麼?”喬薇嫌棄地看了白一眼。
白哼了哼,搖著尾巴,蹦進了景雲懷裏。
景雲抱著它,疑惑地問:“娘,白為什麼長得這麼慢?鐵牛的大白都長到我膝蓋這麼高了。”
鐵牛當初因為想要個白,劉嬸子便給他買了隻與白差不多大的白色中華田園犬,取名大白。幾個月過去,大白已經長得“初具規模”,白卻依舊是隻奶白。
“它不是長得慢,它壓根就沒長。”喬薇一臉嫌棄,她當初是抽的什麼風,居然同意女兒把這家夥留下了,長又長不大,賣肉都賣不了幾個錢。
“它是生病了嗎?為什麼不長呢?”景雲不解地問。
是啊,為什麼不長呢?吃了她那麼多好東西,一兩肉都沒長到身上去,真浪費糧食啊!
喬薇帶著兒子來到了山林附近的一處溪,林蔭清涼,鳥叫不斷,溪水清澈見底,能看到魚兒在水中遊來遊去。
喬薇把背上的魚簍子放在一旁,從裏頭拿出一個的背在兒子的背上,之後,脫了鞋襪,卷起褲腿,露出一雙纖細的腳,如白玉一般般被水光照出幾分清透之色。
另一邊,景雲也有學有樣地脫了鞋襪,將褲腿卷到膝蓋以上,但他人,這點高度還是不夠,喬薇索性讓他把長褲脫了,隻穿一條內褲下水。
喬薇挑選的地方恰巧是水位最淺的一段,走到中間也才沒過景雲的大腿,河流的速度又緩慢得幾乎難以察覺,不會鳧水的景雲在水中也毫無問題。
這是景雲第一次下水,老興奮了,邁著腳丫子在清涼的鵝卵石上踩來踩去,把魚兒全都嚇跑了。
喬薇噗嗤一笑:“再多踩幾下今可沒有魚吃了。”
景雲難得的露出了一抹調皮的笑,回頭望向岸邊遲遲不肯下水的白:“來呀,白,水可清了!”
白往後退了一步。
景雲跑上去抓它,它拔腿就跑!很快便跑得不見貂影了。
貂生就會遊泳,這家夥居然怕水,真懷疑自己養了一隻假貂,喬薇無語地聳聳肩,不再搭理白,和兒子一塊兒捉魚去了。
這兒的魚敵多,無人飼養,靈敏度比家魚強上許多,但凡一點風吹草動,它們都會一哄而散,可是,誰讓它們運氣不好碰上了喬薇呢?
喬薇眼疾手快,一抓一個準!抓完了便丟進背上的魚簍,很快,她的魚簍便沉甸甸的了。
景雲一開始抓不到,在觀察了喬薇一會兒之後,很快領悟了訣竅,一動不動地看著水中的魚,待到它們遊過來,再一把將手探進去!
又快、又狠、又準!
喬薇驕傲地挑了挑眉,不愧是她兒子啊,學什麼都這麼快!
母子倆斷斷續續地抓了一個時辰,將兩個魚簍都裝得滿滿的,這才準備打道回府。
喬薇先用事先準備好的棉布給兒子擦了腿腳,景雲自己穿上褲子與鞋襪:“娘,我想尿尿。”
“尿唄。”喬薇隨口道。
“我去那邊尿。”景雲害羞地,他已經長大了,不可以再讓娘親看到自己的JJ了。
喬薇差點就笑出了聲,才幾歲呀,就不給她看了?她這還是親娘呢!
“去吧,男子漢!”喬薇摸摸他腦袋,終究是同意了。
景雲跑進了林子。
喬薇找了塊陰涼的大石頭坐下,打算最後享受一下雙腳的自由,不然等回了村,她又得把自己“全副武裝”了。
隻是喬薇沒想到,在她舒舒服服地享受這點短暫的自由的時候,會被一位不速之客打擾。
“光化日之下暴露身體,成何體統?”
是男子威嚴而冰冷的聲音。
喬薇懶洋洋地睜開眼,不明就裏地看了對方一眼,意外又譏諷地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高高在上的胤王殿下呀!胤王真是好興致,大熱兒的不在自家避暑,反跑到這窮山惡水的地方來了,怎麼?是我家的井水沒喝夠嗎?還是你把賣鹽的打死了?”
把賣鹽的打死了?
這是在罵他鹹(閑)得慌?
胤王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要不是有人查出這片林子很有可能藏有姬冥修的某一處秘密據點,他才懶得親自上山呢!
隻是在山裏轉悠了一整,什麼都沒有發現,反倒是在溪邊看到了一個不知羞恥的女人!
女子的腳如身,非夫君不可見。
這個女人居然就那麼大喇喇地暴露在太陽底下,見他過來,也不見一絲不好意思。
“把鞋穿上!”他冷聲道。
喬薇嗤的一聲笑了:“胤王,你真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寬呐!我穿不穿鞋幹你屁事?”
“你這樣……簡直不成體統!”
喬薇晃了晃自己的腳丫,冷笑:“非禮勿視你不懂嗎?既然覺著不好你就別看唄,你看都看了又在這兒對我指手畫腳,幹嘛呀?當了那啥啥啥還要立牌坊啊?”
“你……”胤王著實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女人,不僅行為放蕩,言語還輕薄,委實把大梁朝女人的臉丟盡了!
“你還看?”喬薇瞪他。
胤王收回了落在她腳上的視線,不可否認的是,她真的生了一雙纖細的玉足,像是雕琢過一般,美得剔透。
“真掃興!”喬薇心不甘情無願地穿上了鞋襪,她可不是怕這家夥懟她,而是這家夥嘴上罵她無恥,看著她那腳丫子的眼神卻根本是在放綠光,她才不要給這種惡心的家夥看!
穿好鞋襪,喬薇提起地上的兩個簍子,邁步朝林子裏走去。
胤王眉心一蹙,叫住了她:“你見了本王,都不知道行禮的嗎?就不怕本王治你一個大不敬之罪!”
喬薇轉身,敷衍地行了一禮:“這樣可以了吧,尊敬的胤王殿下?草民出身低賤,沒學過那些貴族的禮儀,行得不好,還望您不要嫌棄。”
胤王沒料到她會妥協,但這種敷衍的妥協比打了他一巴掌還讓人覺得諷刺:“你別以為本王一而再再而三地饒恕你,你就真的可以對本王為所欲為。”
喬薇莞爾:“這種話你好像講過一次了,實在沒必要強調第二次,我對你呢,沒有任何為所欲為的想法,如果我真的有,那我們現在應該……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這個女人,是在明目張膽地告訴他,她想與他為敵嗎?
一個村姑,真是好大的口氣!
“你到底知不知道與皇室為敵會有什麼下場?”
“應該……不比我巴結你的下場差多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