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匈奴王子便回皇宮,向皇帝提出了更換和親人選的事宜,當聽他居然連將軍府的千金都不要,卻反而堅持迎娶一個的喬家千金時,皇帝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自己幻聽了。
皇帝難以置信的目光落在二王子的身上,話卻是對一旁的福公公的:“福公公,你聽見二王子什麼了?”
福公公苦笑一聲道:“二王子,他要退了多羅姐的親事,改為迎娶喬家大姐。”
“啊。”皇帝仍是沒大回過神,古怪地看著二王子,以及邊上表情比他更古怪的匈奴使臣,須臾,他定了定神,道:“二王子可是對多羅千金有何不滿?”
不像是尋常的不滿,倒像是突然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對喬家大姐突增了興趣。
但皇帝暫時不想把窗戶紙捅得太破,匈奴二王子在大梁朝期間的一切行為都是自由的,即便他真想法子與那喬家姐見了麵,他也無話可。
二王子臉上的表情從未有過的認真:“皇上,你被,騙了,我今,見到了,多羅姐,她真的,好不,像話。”
皇帝聽他講著蹩腳的漢話,還挺樂,忍不住笑了一下。
福公公清了清嗓子。
皇帝斂了笑,嚴肅著臉道:“你怎麼會見到她?”
二王子當然不能是胤王特地約自己去識破對方的廬山真麵目的,胤王為他兩肋插刀,他不能出賣了胤王,他想了想,道:“就是,碰見了,湊巧。她喝,好多酒,不像話,喝酒的女人,我不,喜歡。”
容貌醜陋不能提,否則顯得自己是太沒涵養。
大梁朝女人重名節,平日裏連出門都得受限,更別大庭廣眾之下酗酒,簡直不成體統,單單這一條,就不夠資格送出國門了。
皇帝沉默,多羅家的三個孩子他是知道的,老大溫婉識大體,老二體弱多病,老三自性子刁蠻,像隻皮猴兒,之所以選她和親,一則,是她身份夠重,足以彰顯大梁與匈奴永世交好的誠意;二則,容貌不凡,仙兒似的,不愁不能俘獲二王子的心;三嘛,就是她這性子了,太溫柔軟弱的女子到了匈奴那種蠻夷之地恐怕根本生存不下去,非得她這種皮猴兒才能在草原上開出一朵嬌豔的大梁之花來。
可現在,這正中他下懷的性子一不留神惹出禍端了。
果真驗證了那句,凡事都是一柄雙刃劍。
心思閃過,皇帝不經意地皺了皺眉,看向二王子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如果隻是不喜她飲酒,朕叮囑她改掉這毛病就是了,這孩子平日裏都挺乖巧的,許是知道自己被賜了婚,太高興,忍不住去慶祝了一下。”
主子這顛倒黑白的本事,福公公也是服了。
二王子可不單單為了她酗酒才想退婚,主要還是她那張能把死人嚇活的臉,實在太可怕了,他光是回憶一下就覺得今的晚飯可以不要吃了:“皇上,我聽聞,你們中原,有句古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當著你的麵,她改了,跟我,回去,她又,不改了,那時候,我該怎麼辦?”
漢話表達能力不及格的二王子,居然能搬出如此精辟的道理,皇帝竟無言以對。
“是我的,妻子,我要,自己,選。”二王子毫不退讓地,事關自己下半輩子的豔福,這點堅持,他還是有信心的。
平心而論,於皇帝而言,究竟是多羅明珠和親還是喬玉溪和親並不重要,反正誰都不是他女兒,但事關一國顏麵,他還是希望送出去的能是個身份尊貴的千金,撐得起一方門戶,否則選個不入流的世家姐,匈奴怪罪他沒誠意,隨便糊弄匈奴,他可滿嘴不清了。
使臣們也紛紛勸誡自家王子,勿要因失大,多羅將軍是匈奴最忌憚的神將,手握重兵,權勢滔,娶他的女兒,萬一日後打起仗來,多羅將軍也會看在女兒的麵子上三思而後行,這也是為何他們寧可要多羅千金都不要公主的原因。
可二王子已經被多羅明珠的容貌嚇壞了,也被喬玉溪的美貌深深吸引了,他眼下什麼都聽不進去,隻想趕緊把那個醜八怪退了,將美人娶回自己房中。
皇帝又假仁假義地勸了二王子幾句,二王子堅定不移地求娶喬玉溪,使臣們都給他跪下了,這是聯姻又不是兒戲,怎可挑個出身如此薄弱的女子?
二王子搬出了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辭,道若非永恩侯,他早一命歸西了,這次和親也甭談了,他的命是永恩侯給的,報答永恩侯是應該的。
皇帝嘴角抽了抽,子,你這不是報恩,是恩將仇報啊……
之後的唇槍舌劍,二王子都切換回匈奴話了,皇帝一個字沒聽明白,就見二王子捶胸頓足,幾個使臣七竅生煙,最後的最後,使臣們全都閉了嘴,二王子臉上露出了勝利的榮耀。
皇帝明白是二王子贏了,沒想到這漢話不及格的傻逼母語竟然十級,一人戰十人,毫無壓力。
皇帝一臉朕好無奈啊朕怎麼碰上你這種出爾反爾的男人,朕給你定了親事你不要,你打朕的臉,可朕真的好仁慈所以朕決定原諒你……的神色,歎了口氣:“二王子既如此堅持,那朕便成全了二王子吧!”
和親人選被換掉的消息當晚就傳到了將軍府與恩伯府。
將軍府的女眷喜極而泣,多羅將軍也長長地鬆了口氣,皇帝給他女兒賜婚時,他嘴上答應地爽快,心裏卻是極為不舍的,隻是他也沒有辦法,如果犧牲一個女兒,能換來邊關千千萬萬將士與老百姓的命,他想,他寧願做個狠心的父親。
他都打算內疚一輩子了,誰料親事被退掉了,這簡直太意外、太驚喜!
若是巧合倒也罷了,若是人為,那麼他多羅玨,欠了那人一個大的恩情。
與將軍府的如釋重負截然相反,恩伯府在得知喬玉溪要被選去匈奴和親時瞬間炸開了鍋。
徐氏把最愛的掐絲琺琅花瓶都失手打碎了。
大兒子剛剛出了這種要命的事,她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如今女兒又突逢變故,她整個人都要瘋掉了!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是溪兒?不是已經定了多羅家的姐嗎?怎麼突然變卦了?”她蒼白著臉,跌坐在了椅子上。
喬嶽山也納悶呢,皇帝到底怎麼想的,和親茲事體大,怎可隨便配個千金了事?按理,多羅府的千金都有些不夠資格,得皇室的公主、郡主出塞,方能昭顯大梁朝的誠意,隻不過多羅家手握兵權,多羅千金的價值不在公主之下,這才選了她,可……怎麼就變成了自己女兒呢?
他可不認為喬家女兒貴重到能夠代表一個皇朝體麵的地步。
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徐氏哭得心都要碎了:“老爺,你倒是想想辦法啊!不能把溪兒嫁去匈奴啊!那種地方,男人去了都活不長,何況是一個這麼柔弱的溪兒?她自娘胎裏帶了弱症,在道觀療養了數年才得以痊愈……把她送往風沙之地,她會沒命的……”
喬嶽山皺起了眉頭:“你以為我願意把溪兒嫁去那種地方?可我有什麼辦法?這是皇上親自下的旨意!”
徐氏泫然道:“皇上先前不還給多羅家下了旨意嗎?不也變卦了嗎?再變卦一次,又有什麼難的?”
喬嶽山沒好氣地道:“你的輕巧!喬家與多羅家,能比嗎?”
夫婦二人儼然把這筆賬算到了將軍府的頭上,認為是將軍府在皇帝麵前耍了什麼花樣,才讓皇帝把和親的人選替換了。
將軍府是背定了,但將軍府背得不冤,畢竟受益的是將軍府的千金,總不能什麼代價都不付出,就輕輕鬆鬆地撿了個大便宜,世上哪有這種好事?
不過縱然將軍府背個鍋也沒什麼,喬家什麼門第?將軍府又是什麼門第?兔子敢與老虎嗆聲嗎?喬家心裏再氣,也不敢真跑到將軍府去鬧事。
這第二個啞巴虧,喬家也吃定了。
喬玉溪與多羅明珠之間是有過一段不愉快的,當初她歪曲事實,將喬薇母子三人害入大牢,多羅明珠為給二姐出氣,跑進大牢與喬薇大打出手,結果被喬薇給修理了,後麵多羅明珠知道了真相,將氣全部撒到了喬玉溪的頭上,當著丞相的麵被人羞辱,那種滋味,喬玉溪一輩子都記得!
這次聽多羅明珠被指給了匈奴王子,喬玉溪心中別提多暢快,還特地托父親畫了一幅匈奴王子的畫像,當看到那張足以辟邪的三角臉時,她一下子笑出來了!
要嫁給這樣一個醜八怪,多羅明珠怕是要哭死了吧?
隻是喬玉溪沒笑多久,便聽見丫鬟進屋稟報,皇宮來了聖旨,和親人選變成了她。
喬玉溪的笑僵在了臉上……
……
京城的消息速來傳得快,幾乎是當晚皇帝一下旨,翌日便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巷,喬薇想知道自己的“用心良苦”究竟奏效了沒,起了個大早,到容記打探消息。
至中午時分,來了幾個京城的客商,喬薇送了一盤新做的鵪鶉蛋鬆花蛋,一邊問客商推出的新菜口感如何,一邊旁敲側擊地打聽了一下京城大事。
那瘦高個的客商笑著道:“要大事,莫過於咱們大梁朝與匈奴和親了!”
喬薇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哦?誰要去和親呀?是不是咱們大梁的公主?”
“非也。”客商笑了笑,“是個世家千金,據是匈奴王子自己看上的,那位千金的父親治好了匈奴王子的病,匈奴王子投桃報李,才決定迎娶他女兒做王妃。”
這不就是喬玉溪嗎?
喬薇抿住一不心高高翹起的唇角,爽歪歪地上了樓。
盡管昨忽悠得衣無縫,可喬薇還是有些擔心出了酒樓二王子會頭腦清醒,以國家大局為重,那樣,喬玉溪的身份是斷斷比不上多羅明珠的了。
沒想到他真把這件事辦成了。
果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呐。
好,真好!
值得慶祝!
喬薇笑眯眯地下了樓,決定去市場買點食材,回家燒一桌子好菜,剛一出大門,就被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擋了個正著。
那人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熏香,混合著他的男子氣息,其實十分地好聞,但喬薇就是皺起了眉頭,側身一步與他拉開距離。
那人也側了一步,再一次擋個正著。
喬薇又往右側了一步,他也再側。
喬薇歎了口氣:“有何貴幹呐,胤王殿下?”
大門口,人多眼雜,胤王抓住她手腕,將她拽進了一旁的巷子,隨後,冷若冰霜地看著她,那眸子裏毫不掩飾的殺氣,鋪蓋地:“是不是你幹的?”
“什麼是不是啊?”喬薇裝傻。
胤王捏緊了拳頭,忍住一拳砸死她的衝動,一字一頓道:“別在本王麵前裝瘋賣傻!”
喬薇的眼底毫無懼色,迎上他吃人的目光,道:“究竟是誰先裝瘋賣傻的?我見匈奴二王子的時候可完全沒隱瞞自己的身份,我不僅告訴了他我是容記的二當家,還告訴了她恩伯府是我娘家,怎麼?這還不夠明顯嗎?王爺居然還在問是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