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科西嘉再度成為拿破侖的祖國。他無比感慨地說:“啊,醫生,告訴我,什麼時候能夠再次看到科西嘉湛藍的天空?多麼希望我能飛回故鄉,島國人民將張開臂膀歡迎我。難道你以為盟國能在科西嘉控製我?你應該了解我們的山民,他們的勇敢和驕傲無人能比!島上的一草一木,我都非常熟悉!”拿破侖說,他曾經想為科西嘉作點貢獻,讓法國人看到他對故鄉的熱愛。但是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實現這個計劃。他大力頌揚島民的精神,稱讚他們崇尚榮譽。當然,這使他想到了保利。提到故鄉,拿破侖有些情緒激動,說道:“故鄉的山山水水都令人難以忘懷!泥土散發著芬芳,沒有哪裏的土地能與她相提並論……隻是,我再也沒有機會去看她一眼;我現在流落異鄉,沒有了祖國!”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沒有祖國,生命之終,才暴露出內心的真實感情。
可是,這個科西嘉醫生對拿破侖絲毫沒有同情之心。他覺得拿破侖的病痛是裝出來的,認為那是為了引起人們的注意,想借此離開孤島。所以,拿破侖病重之時,他竟然不在場。原本,拿破侖還曾想利用生病之事做些文章,現在卻連保命都成了問題。他已經瀕臨死亡,可同胞卻認為這是演戲!有記錄表明,拿破侖與這個醫生相處得十分不好。他想趕走安通馬爾基,要求總督把他轟回歐洲;這正中總督的心意,兩個科西嘉人爭鬥,他正好觀戰。拿破侖去世前的一個多月,總督想擅自進來,看看拿破侖到底什麼樣,這對拿破侖來說,無疑是個刺激。
拿破侖身邊的人急遽減少。他去世前的幾天,四個人和那個老神甫去了歐洲,剩下的兩個也生了病。最後留在拿破侖身邊的是蒙托隆,但他也已經歸心似箭。他已經給自己的妻子寫信,說正想辦法找人替他。拿破侖得知貝特朗決定不走,深受感動。不過,真正從未想過要離開這裏的,是他的仆人馬爾尚。拿破侖對他說:“再過幾天,恐怕會隻剩下你我兩個人了。不過,我相信你會陪伴著我,直到為我合上眼睛。”
有一件事讓拿破侖頗為痛心。那天,被拿破侖一直當好友的貝特朗,在與他爭論時說:“路易十六倒台後,如果由奧爾良公爵執政,是我最願意看到的事。”拿破侖當時沒有反應,不過,他心裏非常痛苦,事後說:“沒想到,我一手栽培起來的貝特朗,貴為國家重臣,竟說出這樣的話!”
後來,拿破侖的健康每況愈下。他產生了依戀的感覺,有生以來,第一次渴求家人的幫助。他想到最喜歡的妹妹波利娜,於是口授一封信給她,不過用的是第三人稱。信中說:“帝王現在迫切希望,殿下能將他的情況告知社會,他現在被困孤島,已經生命垂危,痛苦萬分。”
四月中旬,拿破侖去世三周前,他把房門鎖上,向蒙托隆[25]口授遺囑。記錄者寫完後,又把口述念給拿破侖聽。不過,遺囑必須由拿破侖親筆書寫才能有效,因此,拿破侖又寫了五個小時,完稿時渾身直冒虛汗。
拿破侖在遺囑中聲明,他生於羅馬教會的懷抱,必將終生屬於這個教會。曾經,他在法蘭西重新建立這一宗教,並予以保護。當然,拿破侖的內心並沒有真正接受其教義。後來,他想到英雄之墓,於是表態,說他雖然不是純正的法國人,但衷心希望做法蘭西人。他寫道:“我希望,死後能把我的骨灰安葬於塞納河畔,因為,我熱愛那裏的法國人民。”
最讓拿破侖不放心的,是兒子。他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他把自己曾擁有的權力,所有的財富,以及所能想到的一切,都留給了兒子。而且,他對自己的“妻子”說,他的愛始終如一,請她好好照顧他們的孩子。雖然,兒子現在生活在奧地利,但不要讓他忘了自己是法國人。
最後,拿破侖說道:“我不幸早逝,這是英國執政及其幫凶所致。”不過,他又寫道:“不久,英國人民就會為我報仇。”在結尾,他說,馬爾蒙、奧熱羅、塔列朗和拉法葉特的叛變,導致了他的失敗,不過他補充一句:“我已經不再記恨他們。但願未來的法蘭西,也像我一樣寬恕他們”。接著,他想到了自己的親人。寫道:“路易在一八二零年曾對我進行誹謗,我現在已經不再追究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