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露頭(2 / 2)

突然,他感覺到有一股冷風呼呼地灌進了左耳,他條件反射的一縮脖子,剛要開口問妻子緣由,在轉過頭看妻子的一瞬間,他的腦袋“轟隆”地炸開了鍋,接著感覺到心髒“突突突”地狂跳起來。

隻見一個人側著身子麵對著他,用一個胳膊肘支撐著上半身,她的臉幾乎要貼到了葛天的臉上,在月光的映照下發著慘白的光,她正撅起嘴朝著葛天一陣陣地吹氣,不緩不急,均勻而平穩。

這個人的頭發齊肩,生著一張標誌的鴨蛋臉,不大卻有神的丹鳳眼,鼻梁不挺襯著一個圓圓的鼻頭,看上去俏皮又可愛。這哪裏是妻子,分明是錢落落!

錢落落見葛天看到了自己,顯得無比欣喜,一句好像在她肚子裏憋了很久的話從她的嘴裏吐出來:“你瞧,你不進來看我,我就過來看你了。”

葛天壯著膽子顫微微地問道:“那個電話,是你打的?”

“你說說你路過我家那麼多次,怎麼不進來坐呢?”她的語氣裏透露著些惆悵與無奈。

葛天的頭皮一陣發麻,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暈厥了,強撐著試探地問出了一句話:“你家,在哪?”

“在你回老家的那條路上呀,上個月你回家的時候,我還看見你了,向你招手,可是你怎麼都不理我……”一絲悲涼掛在了錢落落的臉上,她好像一下子被什麼激怒了,突然大聲吼道:“你怎麼這麼絕情!你說,你怎麼這麼絕情!”

葛天感覺到有一雙冰涼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極力想掙脫,可是於事無補,他開始眼冒金星,隻覺天旋地轉,錢落落的怒吼依然一聲聲重重地砸在葛天的耳畔,整個世界好像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忽悠的一下,他從夢中驚醒了,耳邊隻有石英鍾“滴答滴答”指針走動的聲音,天地間靜極了,他按亮手機看了看,顯示時間02:32。

突然,一個模模糊糊的聲音飄進了葛天的耳膜:“……過喔……末哆……不盡來……”

葛天一驚,接著他努力分辨著,是妻子,隻見妻子憨憨地睡著,她的嘴在微微翕動著,妻子在說夢話!

妻子剛剛說了句什麼?

她的聲音那樣的輕,葛天隻收集到了零星的幾個字。

“……過喔……末哆……不盡來……”

本來,對一個睡熟了的人的一句夢話完全沒有必要那麼在意的,可這些天葛天的神經一直有根弦緊繃著,似乎任何一個微小的動靜都足以讓他不安半天。

在葛天愣神之餘,妻子的口中又飄出了一句同樣的話,但這次葛天聽清了,他噌地坐直了身子。妻子在夢中說的是:“路過我家那麼多次,怎麼不進來坐坐呢?”

葛天覺得自己要瘋了,這個神秘的女人,此時正在用妻子的嘴對自己宣泄著不忿,他幾乎已經確定,一切的一切,全都是錢落落搞的鬼。

如果她還活著,她肯定已經神經錯亂,她要用盡一切辦法折磨自己,最後讓自己也一樣瘋掉,去那個詭異的世界陪她做個伴,假如她已經死了,那就是她的陰靈不散,她要一直糾纏他,直到自己的肉體也入土,隨她而去。

他使勁推了推妻子,妻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惱火得問他:“你有病啊,我累了一天了,剛睡著,幹嘛弄醒我……”

“老婆,你聽沒聽見什麼動靜?”葛天對自己的行為感到了一點歉意,他要編個借口為自己莫名其妙的舉動找個出路。

“睡的正香呢,沒聽見……”妻子又緩緩地合上了眼。

“哦,那可能是我聽錯了,你睡吧”

妻子不滿地哼了一聲,就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又睡去了。

葛天有了一種可怕的預感,這個神秘的女人,這個在背後一直陰冷地注視她的女人,這個積怨頗深勢必要他償還的女人,已經開始露頭了,她會滲入到葛天生活中的方方麵麵,啃噬他的骨頭,吸食他的精血,咬斷他的神經,讓葛天墜入無盡的深淵之中。

妻子這一天休息,起的很晚,葛天被領導安排到鄉下去做采訪,所以早早就起了床,吃了兩片麵包後,他又清點了一下要帶的紙筆、錄音設備之類的,確定沒落下什麼,就匆匆出門了,走時在餐桌上放了一個字條:

我去采訪了。

葛天怎麼都不會想到,這一張字條,竟成了他對妻子說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