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異象初顯露(1 / 2)

幾年前,葛天曾經遇到過一個人,那是一個冬天,天很冷,還飄著漫天大雪,世界沉浸在一片寂靜之中,顯得既安詳又詭秘。

街上的行人很少,有的人撐著傘、低著頭匆匆而過,有的人強拽著大衣的領子與風雪拮抗著前行,葛天正疾步趕往郵局寄包裹時,突然被身後的一聲大喝叫住:“祁陽!”

不知為什麼,在聽到這個名字時,猶如一道驚雷灌頂而下,順著葛天的脊柱一直把他整個人都貫穿了,使葛天登時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祁陽,這個名字分明是他第一次聽見,但卻無比親切,仿佛繈褓中剛剛降生的嬰兒聽到母親輕喚他的乳名,他對這個名字萬分陌生,可被冠以那個陌生的符號後,便瞬間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歸屬感,心安理得地裂開了嘴、眯起了眼、張開了雙手,喜不自勝地去擁抱這個符號。

也許就在此刻,這個世界上某個醫院的某個角落,一個被喚作祁陽的嬰兒正理所應當地接納著他降生以來的這個身份,而葛天一瞬間的感受,竟奇跡般的與他協同一致。

葛天木訥地回過頭,在與那人四目相對的一刻,心底竟沒來由升起了一股酸楚,那人高高瘦瘦的,在凜冽的寒風中宛如一根幹枯的稻草,冬天榨幹了它的水分,它的根奮力地紮向冰封的土層,卻隻能踉踉蹌蹌地隨風搖擺。

他的臉被毛織的黑色圍巾裹著,隻露出了兩隻黑漆漆的深凹幹癟的眼睛,葛天可以確定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但卻覺得他似曾相識。

“祁陽,你不認識我了?”那人艱難地跑向了他。

“您認錯認了吧?我叫葛天……”葛天原地沒動。

“你不是……祁陽?”那人的臉上劃過一絲驚訝。

“我不是,對不起,您認錯了。”葛天依舊原地沒動。

他想轉身離開,可是眼前這個高瘦的陌生人,他的眼神是那樣的熟悉,葛天仿佛猛然間覺得,自己和他的靈魂在過去某一個時點上相遇過,這種奇怪的感覺強烈的令他不寒而栗。

“對不起,那是我認錯了。”那人的聲音被吸入了漫天白雪中,隻被一縷瑟瑟的風裹挾著爬進了葛天的耳蝸,葛天覺得周身一冷,打了個寒顫。

世界很安靜,安靜的就像是一幅畫,房屋、街道、車流、人群都是畫中的一幕風景。

世界的畫布很大、很長,囊括了一切陌生的人和事,葛天和陌生男子站在畫布皺褶的一隅,周圍是房屋、街道、車流和人群,他們被湮沒在其中,無聲無息,稍不注意就會被忽略。

隻見陌生男子對葛天說了什麼後慢騰騰地轉了個身,向著來時的方向漸行漸遠,最後化作了一個黑點走出了我們的視線,褶皺裏隻剩下了葛天,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聽到了什麼震驚的秘密。

現在想想,那男人對葛天說了什麼呢?我們先留一個懸念。

總之,這句話很怪異,仿佛是一個塵封多年的咒語,不被觸碰時乖巧的如同一句普通的問候,可一經念誦就凶相畢露,齜出了血粼粼的獠牙,流下了黏糊糊的涎水,顯出了白慘慘的麵孔。

值得注意的是,葛天不經意間想起的這句話,竟完美地解釋了他的種種詭異經曆。

葛天回過了神,牆上的掛鍾幹咳了一聲,時針抻了個懶腰,不慌不忙地指向了10:00整。

“你不去編輯部啦?”餘琦彤取了個水晶杯,從冰箱裏拿出了一盒牛奶,倒了半杯一飲而盡。

“哦,去,這就走了。”葛天從沙發上站起來,順手抓起了大衣,“你盡量別出去了,最近也別找工作了,身體要緊,畢竟……”

餘琦彤抬眼望向他。

“沒什麼……”葛天欲言又止。

其實他想說的是:畢竟你已經死了,或者,別人都認為你死了。

因為在這個世界,無論出生或時死亡都有憑證,比如他們書房的抽屜,如果餘琦彤收拾舊物不小心拉開,她就會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死亡證明,上麵還有她一張小小的照片,照片裏的餘琦彤咧著嘴,笑得無比燦爛,好像不是在哀悼她短暫生命的終結,而是宣告她嶄新生活的開始。

可在葛天走後,餘琪彤並沒有滿懷情意地翻看從前的照片,也沒有戀戀不舍地整理過去的衣物,她隨便披了件衣服便匆匆地出了家門。

天已經有些暖和了,腳下和頭頂都已然生出了些綠意,路邊的積雪都升騰成了水汽,無聲無息地彌漫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