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被窩裏爬了出來,豎起耳朵認真聽著。
聲音一直不大不小、不強也不弱。
餘琦彤發出了輕微的鼾聲,還時不時傳來“咯吱咯吱”地磨牙聲,那聲音和嬰兒的哭聲混合在一起,陰森的讓人聽得渾身汗毛直立。
餘琦彤之前從沒有過磨牙的毛病,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她在夜裏不是磨牙就是說夢話,據她自己解釋說是因為最近胃火太大、煩心的事情太多。
葛天也就沒再多問。
寂靜的夜裏,嬰兒的哭聲斷斷續續、十分刺耳,像是陰陽怪氣的鬼叫。
葛天輕輕推了推妻子,她狠狠往裏抽了口氣,鼾聲和磨牙聲都齊齊地停住了。
餘琦彤翻了個身,用後腦勺對著他。
葛天等了一會兒,沒過多久,那輕微的喊聲就又響起來了,這一次,她沒有磨牙。
葛天又加大力道推了她一下,柔聲叫了一句:“琦彤,你醒了嗎?”
這一次餘琦彤揉了揉眼睛,轉過身對著他不滿地嘟囔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覺幹嘛呀?”
她半睜著眼,葛天隻能看到那兩個黑洞洞裏月牙形的眼白,在黑暗中,就像是沼澤裏翻著的兩個死魚肚。
葛天壓低了嗓音對餘琦彤說:“你聽,有沒有小孩的哭聲?”
餘琦彤側著耳朵聽了一陣,含糊不清地說:“哎呀,這麼晚了,誰家小孩哭呢?大人也不管管。”
葛天兩眼冒光:“是有小孩哭聲的對吧,上次我叫你聽,你就說沒聽見,這會聽見了吧?”
餘琦彤用毯子蒙住了頭,說道:“你厲害,我耳朵沒你好使,行了吧,快睡吧,我要困死了。”
就在這一刻,哭聲戛然而止。
葛天僵立在床上,又仔細聽了幾秒,忽然直直地坐起了身,她下了地、輕飄飄地走到窗戶旁,把臉貼在了玻璃上朝樓下看去。
“你看什麼呢?” 餘琦彤奇怪地問道。
“我懷疑哭聲是從小區外麵傳來的,那個小孩一定就在咱們樓下!”葛天神神秘秘地說。
“你怎麼知道的?”餘琦彤問。
“你還記不記得那個出現在樓道口的嬰兒車?我懷疑,就是裏麵的那個嬰兒在哭,他應該還在原地,就在我們家樓下!”
餘琦彤的雙唇抖動著,她好像猛地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顫顫地麵對著葛天說:“小天,我突然想起來之前做的那個夢,夢裏有一個小男孩,他就睡在我床的對麵,他很古怪……”
“然後呢?”葛天問。
“一開始我懷疑是不是最近命犯小人,剛才我一下子想到,和我並排睡覺的,不是別人,正是你……” 餘琦彤說。
“我?”葛天的心開始怦怦亂跳起來。
“我覺得……你不正常。” 餘琦彤又說。
“你為什麼這麼說啊,我怎麼不正常了?”葛天頓時感覺百口莫辯。
“你是不是經常做夢,在夢裏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餘琦彤問。
“有的時候會有。”葛天想了想,答道。
“所以,我懷疑你會不會是……會不會是夢遊啊?”
葛天的腦袋好像被一個驚雷劈個正著,“轟隆”一聲,就呆立住了。
“上次你就說有嬰兒哭,可是我怎麼聽都沒聽見,這次你又說有哭聲,我剛才好像確實是聽到了一聲,可是現在確實是什麼聲音都沒有啊。” 餘琦彤說。
停了片刻,她接著說:“我聽人家說,如果你被人嚇到了,可能會產生各種各樣的後果,有的人會精神萎靡,有的人會亢奮異常,有的人還會夢遊,你會不會是因為上次看到的那輛嬰兒車感到很害怕,所以一直就好像陷進了一個泥潭中,你如論如何都擺脫不出去,所以你就越來越害怕、越來越害怕,最後這個嬰兒車裏的嬰兒就變成了你的噩夢,你才能經常聽到嬰兒的哭聲。”
葛天沉默半天,竟一個字也說不出。
“我也是瞎猜的,你自己沒覺得有什麼不正常?”餘琦彤問。
葛天搖了搖頭。
餘琦彤說:“也有可能是我們最近壓力都比較大,都想太多了。”
她爬下床,也走到了窗邊,挽著葛天的一隻手。
忽然,葛天驚叫了起來:“琦彤,你快看樓下,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