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依舊不緊不慢地說:“我這裏沒有你說的那個女孩,就算是有,你能拿我怎麼辦?”
她的臉被昏黃的燈光晃得麵無血色,看上去就像是剛剛從土裏爬出來的一具死屍。
她直撅撅地站在葛天麵前,臉上還掛著一種說不上來的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要哭。
“我會報警,讓警察來抓你。”葛天說。
“你就這麼有信心?如果在你報警之前你就死了呢?”女人的影子被頭頂的白熾燈拉得老長老長,就像一塊黑乎乎的橡皮糖。
葛天沒話說了,是啊,就算他知道了這個女人是真凶,可如果他今晚就要死在這了,那他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呢?
女人笑了,她說:“我逗你呢,你看,我這裏除了你和我,還有別人麼?”
葛天舉目四望,房間裏的擺設很簡單,一目了然,並沒有什麼藏人的地方,這麼看去,好像是沒有其他人了。
他把目光放在了關著的一扇放門上。
“需要進去看看嗎?那是我和我寶寶的臥室。”女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葛天猶豫著,他想去一探究竟,可是他又怕,怕他一走進去看到的都是一具具血淋林的屍體。
女人轉身走向了那個房間,她輕輕推開了門,等在了門口,似乎在等葛天主動走過去。
葛天站了起來,木木地朝那個房間走去,在他走到一半的時候,他猛地停住了,他不自然的看了看表,然後說:“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女人就順手把門帶上了,說:“那你走吧。”
葛天吃了一驚,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輕易地就被放了出來。
夜風真的很冷,刺骨得冷,就像是有很多把錐子在鑽著葛天的骨頭、葛天的肉,他抖成了一團。
回到家,屋子裏冷冷清清的,妻子還是沒回來。
他把冬天的棉被全都翻了出來,給自己捂得像一個圓滾滾的球,可是他的牙依舊在不受控製地上下碰撞。
他不知道那件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屋子裏究竟藏著什麼貓膩,如果你到了他的處境,估計你也會像他一樣選擇最慫的一個選項——逃跑。
現在,葛天隻能通過自己和那個女人的對話來判斷女人究竟是不是真凶。
他想到,在他第一次提出質疑,懷疑是女人綁架的那些小孩以後,女人並沒有馬上提出異議,她說:就算是我幹的,你能拿我怎麼辦呢?
她早就料到了,葛天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沒有證據,如果他當時豁出去了走進了那個房間,他看到了失蹤的第三個小女孩,看到了一屋子的血和凶器,那麼他就有理由報警了,可是他跑了,他跑得比炮仗還快,一溜煙的就回了家。
他什麼都沒看到,他甚至都不確定屋子裏除了女人和他,還有幾個人。
他也沒搞明白,那個女人口中的“寶貝”,到底是不是他之前看到的那個繈褓中的嬰兒。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傻,你當著麵去問任何一個殺人犯,他都肯定不會主動承認說人就是他殺的呀,而葛天偏偏羊入虎口,上演了這麼一出,還差點把小命都丟了。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原本黑乎乎的天空變成了墨水的深藍色,像是倒扣在人們頭頂的一片茫茫大海。
葛天沒再睡,他一直眼看著天色漸漸變亮,陽光穿透了雲層,灑進他的窗子裏,他的床上,他的地板上,他的心跳才恢複了平靜。
無論多麼深沉的夜,一遇到太陽就會瞬間遁於無形。
不管多麼可怕的鬼,它們一遇到陽光就會一下子魂飛魄散。
葛天直到天大亮的時候才沉沉地睡去。
這一夜,仿佛格外的漫長。
葛天一直睡到了下午兩點,他太累了,他的精神一直緊繃著,那消耗了他大量的體力。
他醒來的時候妻子也已經回來了,她正在客廳裏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見到葛天醒了,才招呼他說:“你可真能省錢,一覺醒了,早飯午飯都省了,直接能吃晚飯了。”
葛天並沒有理她,他驚魂未定地坐到了沙發上,眼神僵直,臉色凝重。
妻子轉過了頭,她顯然是看出了葛天的不對頭,就把一隻手放到了他的額頭上,轉而又放到了自己的額頭上,奇怪地說:“沒燒啊,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葛天喃喃說了句什麼,餘琦彤沒聽清,她把電視的聲音調小了點,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我知道是哪裏出問題了!”
葛天的話飄飄忽忽的,像是一片枯葉,在空氣中打了幾個璿兒,就跌落在了濕乎乎的路麵上,慢慢、慢慢地陷了進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