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連續兩周都沒下過雨了,地麵幹的就像老太太的臉。
水田都變成了旱田,比嗷嗷待哺的嬰兒還要饑渴。
葛天來到了傳聞中的饅頭山腳下。
一路上,他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在來這裏之前,他在網上搜過饅頭山附近的地圖,可是並沒有什麼結果。
這個年代,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金錢的流通,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信息的覆蓋,但這裏,好像偏偏獨樹一幟,與整個時代都隔絕了開來。
陶淵明寫過一篇《桃花源記》,那個無名無姓的武陵人就歪打正著發現了一片在地圖上沒有坐標點的桃花源,那裏的人與世隔絕,生活一片祥和。
饅頭山和理想中的桃花源卻相去一萬八千裏,這裏荒無人煙、鳥不拉屎。
一個是夢境,一個是現實。
一個是虛幻,一個是實在。
一個是假,一個是真。
葛天到了山腳下,突然有點反悔了,他莫名想立刻掉頭離開,可是車卻拋錨了,怎麼都啟動不了。
他沿著公路走了很久,大中午的,他卻連個加油站都沒見著。
走了大概半個小時,他倒是真的遇上了一個人。
乍一看,他的年紀應該在七十歲上下,他正叼著支旱煙在樹下乘涼。
葛天走過去,禮貌地鞠了一躬,問道:“老伯,您好,請問這附近有汽車修理站嗎?”
老頭“哼哧”一聲,好像是沒聽明白。
葛天又問了一遍:“老伯,這附近有沒有修汽車的地方?”
老頭還是“哼哧”一聲,緊緊盯著葛天。
葛天有點不耐煩了,他模擬著發動機的聲音:“汽車,嗚嗚嗚……您知道嗎?”
老頭點了點頭。
葛天好似看到了一線希望,他連忙接著說:“就是這個,我問的是能修這個的地方,這附近有嗎?”
老頭還是“哼哧”了一聲,“吧嗒吧嗒”地繼續抽著旱煙。
他的鼻孔裏還冒出了一連串不規則的煙圈,借著微風直接飄向了葛天,把他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葛天終於放棄了,他直起身子,想要接著沿路往下走。
“你幹啥去?”
葛天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
他回頭看了一眼。
“你要幹啥?”
沒錯,就是那個老頭問出來的。
葛天剛剛熄滅的希望之火又“蹭”地躥了老高,他忙不迭地走回到老頭跟前,說:“我找修汽車的地方。”
老頭把抽剩的煙頭在地上碾了碾,地上就多出了一片煙灰。
他沒再說話。
葛天也不知道還該說點什麼。
兩個人就那樣僵持了一分鍾之久。
現在,至少葛天能確定的是,那個老頭不是個啞巴,隻要他會說話,就能從他口中問出點什麼。
葛天硬生生地擠出了一絲笑意:“老伯,我車壞了,我在找哪裏能修。”
老頭抬起頭,還是問:“你幹啥去?”
葛天沒再理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說實話,他現在火氣不小。
走了這麼久,好不容易遇上個人,結果還是個癡呆的老頭。
那個老頭就一直望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像個石頭似的沒再動彈。
不知道走了多遠,前麵出現了一塊立碑,上麵刻著三個字:洛和橋。
葛天的心狂跳起來,他沒想到居然歪打正著找到了這裏。
洛和橋就安安靜靜地架在公路旁的那條小河上,比之前他想象的要顯眼得多。
他走過去打量著這座洛和橋,比起一般的橋,它更像是一顆被放倒的枯樹。
橋麵很窄,估計兩個人並排都走不過去。
兩側光禿禿的,並沒有扶手。
葛天怎麼看這都不過是一座隨處可見的獨木橋,沒什麼特別之處。
橋的兩端連著河的兩岸,水流並不湍急,水位也不高,一眼望去就能看得見河底的石頭。
這就是傳說中的洛和橋?
葛天懷疑起了自己,難道是他記錯了不成?
他打算走上橋去看看有什麼玄機。
剛踏上橋,他就突然想起了鄰居那個老爺爺的話:洛和橋分前後,前後一旦顛倒,倒黴事兒就來了。
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還有,那個時候他壓根就沒提,到底哪邊是前,哪邊是後。
饅頭山裏傳出了婉轉的鳥鳴聲。
葛天扭頭看了一眼那鬱鬱蔥蔥的山尖,忽然害怕起來。
山裏的濕氣很重,即便是在夏天,他還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