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歸確實淹死了,葛天見到的那個人,不過是他無法超生、遊走在世間的陰魂。
那麼他為什麼兩次見到葛天都把他誤認成那個“祁陽”呢?
這個世上有一種蟲,名叫“葛天”。
它們世代棲息在水底,自從地球誕生之日起,它們就存在了。
它們從沒到過陸地上,它們的認知隻停留在水下見到的礁石和浮遊生物。
它們不知道還有“人”這個物種存在。
這種蟲的身體很小,離近看就像是一隻隻小眼睛,在一眨一眨的,還閃著光。
某一天,一個男孩碰巧闖入了它們的世界裏。
男孩失足掉進了那條河裏,他的身體一直沉啊沉啊,沉到了水底。
他的嘴裏還在不停地往外吐著一連串的氣泡,蟲從來沒見過這種奇特的生物。
它們都離這個男孩遠遠的,警覺地觀望。
隻有一隻“葛天”壯著膽子靠近了他。
它圍著男孩轉啊轉啊,從前轉到後,從頭轉到腳。
男孩的眼睛很黑、很明亮,和蟲長得很像。
蟲覺得無比新奇。
它又遊近了一些。
它發現男孩那兩隻黑黑的、亮晶晶的眼睛牢牢鑲嵌在了一個圓滾滾的球裏,這隻球又大又圓。
球的前麵和球的左右兩側還長著幾個黑乎乎的洞。
它小心翼翼地飄到了洞口,好奇地往裏麵看去。
還是一片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
它又鑽得更深了一點兒。
洞裏麵很暖,那是一種它未曾感受過的溫度。
過了那條悠長漆黑的隧道,前麵突然豁然開朗。
借著自己身上的亮光,它看到了很多不一樣的色彩、一條條流動的液體和一根根雜亂纏在一起的繩索。
那是男孩大腦裏鮮紅的汩汩流動的血液和灰白的縱橫交錯的神經。
蟲進入了男孩的大腦,並在那裏安了家。
沒想到,它剛找到了一處安穩窩,男孩的身體就被一股極強的力量拽出了水麵。
男孩被及時趕到的村民救出來了,在被撈起來的時候他還沒斷氣。
蟲不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麼。
它躲在男孩的大腦裏,鑽進了一條灰白色的繩索,藏了起來。
就是這一舉動,改變了蟲和男孩的命運。
蟲怎麼都不會想到,它居然長在了男孩的大腦裏,和男孩長在了一起。
漸漸的,它忘記了那片陰冷漆黑的水,甚至忘記了原本的自己。
它唯一記得的就是它的名字——葛天。
這個男孩就是祁陽。
蟲占據了他的身體,他的大腦,他的意識和他的生活。
因此,當男孩升到初三的時候,他的名字就莫名奇妙地變成了“葛天”。
也許是蟲與生俱來的某種能力在作怪,男孩初二以前所有的照片和文字記錄統統都不見了,像是被人故意藏了起來。
所有的人都順理成章地管這個男孩叫開了他的新名字——“葛天”。
包括他的父母和同學,都沒有覺出絲毫的不對。
蟲徹底占據了男孩的身體和他的人生。
而男孩自己的意識大概是丟在了洛河那神秘莫測的水中,和那群叫做“葛天”的蟲作伴去了。
如果不是他又失足掉進了這條河,估計他一輩子都找不回屬於自己的那原本的意識了。
洛河流淌了幾千年,曲曲折折、蜿蜒而上。
洛河很長,那裏麵住著無數生靈,有看得見的,又看不見的。
洛河,有的流域很深,深不見底,有的流域很淺,淺得連水底的石頭都一覽無餘。
洛河把祁陽的意識吞沒了,在這麼多年之後,又把他的意識還給了他。
這些都是葛天從饅頭山回來以後慢慢回憶起的。
他仰麵躺在床上,淚水不自覺地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洇濕了枕頭。
“你怎麼自從回來以後就變得怪怪的啊?”餘琦彤見到葛天這副樣子,很是奇怪。